知不知道如果他发动起来,便是族内子弟自相残杀,裴氏之人杀裴氏之人呢?
他也知道的,但是……
当年他为了裴氏牺牲,冒险,现在是不是可以轮到裴氏的人来为他牺牲了?
至少裴俊在心中发誓,只要他将来能成为河东太守,就要专心在剩下的生命时间里,好好做一个守地之臣,至少,他会尽可能的维护治下的平安,也算是为他当下将要做的那些事情……
弥补和忏悔。
就像是杀了成百上千的婴儿后,等放下了屠刀了,就可以变成保护未成年的天使。
裴俊和大多数的大汉士族子弟都一样,虽然同样是站在同一片的土地上,可是他的目光也仅仅是只能看见眼前的这一点点的地方,在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的时候,所能想到的方法,永远都是先满足自己的欲望和需求。
很显然,河东士族在河东的统治架构,将会在斐潜和曹操两个人的激情碰撞之下土崩瓦解。
可是裴俊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河东的士族体系,究竟和斐潜,亦或是曹操之下的政治架构有什么不同,自己投了曹操能不能有更美好的未来?
甚至裴俊都没意识到,他虽然一直想要『保』,可是实际上他依旧在『赌』!
世事在这大汉混乱的年代,变化无常,谁又能想到出身裴氏,生在安邑的裴俊,现在却带着『外人』来撬开安邑的防护呢?
即便是裴俊给了自己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再多的心理建设,都绕不开他将成为许多安邑人死于非命的最直接凶手!
不过,裴俊觉得,为了自己的官帽,为了自己的前程,必要的『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
『来人!给城头发信号!』
裴俊没有察觉,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狰狞得像是一头野狗,龇牙咧嘴。
……
……
『这小子,是要做什么?』
裴珲接到了警报,急急的奔上了城头,往下张望。
看了半天,裴珲不由得摇头叹息,『你们谁知道,这家伙是要做什么?要阵前对答么?都到了这一份上,还有什么好说辞?更何况既然是投了曹军,那就老实待在后面不成么?这要是到了城下来,刀枪无眼,可不认得谁姓不姓裴!』
裴珲又是抬头去看更远处的曹军动静,发现曹军似乎没有要出动的意思,便是越发的疑惑,再三的疑问,『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裴珲双手趴在安邑城头的垛口上,疑惑不解,却听到身后有些惊慌的呼喝声传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突然觉得自己腰间一凉,接着就是一热,然后一阵剧烈的疼痛如同火山喷发一般,让他疼得连站都站不稳,下意识的伸手摸去,就摸到一把冰凉锋刃插在自己腰间,一手的鲜血淋漓!
隔着战甲,捅得不算太深,却非常的痛!
从肉体到精神上都痛!
这是自己的护卫啊,是裴氏自家的人啊!
『啊啊啊……』
裴珲大声惨叫。
他的几名手下护卫相互砍杀在了一起!
在不远处守城的兵卒,也是讶然的看着这一切,似乎被这突然爆发出来的异常惊呆了!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裴珲惨叫着,充满了疑惑,他明明之前和护卫说过了,解释过了,并且不是护卫们也都认同了么?
怎么转眼之间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朝着他的后腰上背刺!
『为什么?!』裴珲死命捂住伤口,瞋目大喝。
护卫相互搏杀,在刀枪碰撞之中,有人回应裴珲,『还能为什么?!为了钱!』
『钱?』裴珲捂着伤口,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但是也越来越愤怒,『就是为了钱?!』
『就许你们有钱,不许我们有钱么?!』那名动手的护卫似乎也是豁出去了,龇牙咧嘴的喊着,像是一条疯狂的野狗,那狰狞的表情,几乎和城外的裴俊脸上的一模一样,『你们叫我们吃苦耐劳,结果你们一个个大鱼大肉!你们让我们忍饥挨饿,结果你们一个个左拥右抱!你们让我们再等等,再忍忍,结果我们等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啊!』
『你们可以为了钱耍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为了钱杀你们!』那护卫嘶吼着,『为什么?!这就是你要的为什么!』
裴珲歪歪的靠在墙上,听到周边响起了警报声,也有更多的嘈杂的声音响起,显然动手的也不仅仅是在他这里一处……
『呵呵,哈哈……』裴珲苦笑,『你要再多的钱,不也花不完么?你一样也要死在这里!』
『你们呢?!』那护卫脸上被砍了一刀,血淋淋的喊着,鲜血从牙缝之中喷溅而出,『你们一个个也不是花不完的钱?!还不是在死要钱?!反正我已经将钱花光了!哈哈哈哈!许多的钱!我爽过了!钱啊!爽啊!我值了啊!』
『杀!杀了他!』看着那几乎疯狂一般的叛逆者,裴珲忍着剧痛,咬着牙指着,『杀……』
还没等裴珲喊完,就听到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几乎将他震得掉下城去!
『不好了!曹军!曹军抢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