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诚沮丧道:“老爷,臣早就上疏多次。南方大小法坛的坛主,皆投机取巧之辈。他们以前都是地主士绅,假装信奉我教,还装模作样献出家产。其实一个个都狼子野心,他们借助老爷的威名,在城里乡下横征暴敛,已经逼得百姓走投无路……”
钟相缓缓松开手,把黄诚给拉起来。
当初他在长江与朱铭对峙,精锐都调到了长江一线,很难再继续向南扩张。
恰好那里的大宋官兵也扛不住了,富商、士绅、地痞、僧道……纷纷改信摩尼教,攻下州县投靠钟相。甚至有人为了表忠心,把祖辈积蓄的财产,都一股脑儿献了做教产。
面对如此情况,钟相还能怎么办?
只能收下啊,难不成还动刀子?
他为了控制新收地盘,也派了很多心腹弟子过去。但很快就被投机者腐化,表面上无比恭敬,实则却是阳奉阴违。
于是乎,钟相的地盘就呈两极化。
洞庭湖周边区域,钟相极得民心,文官武将都相对廉洁,甚至还有不少保持初心者。
而远在南边的几个州,已经搞得乌烟瘴气!
钟相也知道有问题,于是派遣嫡传弟子黄诚,担任宣教使去巡视南方。
黄诚没有被腐化,而且如实上报情况。
但此时钟相被湖北、江西、广西三面包围,他不敢对南方各州下狠手,否则必然引发大规模叛乱。
“曹成为何会反?”钟相问道。
黄诚解释说:“曹家部众所在乡里,这次也被横征暴敛。起因是老爷下令加固关隘,地方大小坛主趁机鱼肉百姓。也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曹成军中教使(监军),乃太子侧妃之舅父,听说他跟曹成相处极为恶劣。有……有传言说,他曾向曹成索贿而不成,就扬言要状告曹成谋反……”
“混账!”
钟相气得破口大骂。
正是因为南方各州渐渐失控,钟相才往各军派遣教使,也就是安插亲信去做监军。
曹成身边的那位监军,是跟随钟相传教多年的嫡传弟子,还把外甥女嫁给钟相的儿子做侧妃。
如此亲信之人,居然把前线大将给逼反了!
钟相缓了好一阵,才勒令加速行军,他试图靠着自己的威望,去招安那些叛乱的军队。
但他仅继续前进数十里,就又收到一封加急军情。
武冈九十团洞的侗族、苗族皆反。而武冈的汉人百姓,竟然也加入起义队伍。
短短半个月,绥宁、城步、临冈、武阳等城寨皆失,起义军已杀向武冈军城。
钟相被这些消息搞得麻木,只能带着部队加速行军。
至祁阳县时,再度收到军情急报:新近归附大明的名将李珙,从桂林出兵围攻兴安县城。全州守军正待前往救援,西溪洞的汉化侗族粟氏又起兵叛乱。全州军队只能先去征讨粟氏,兴安县已变成一座孤城。
粟氏不好剿灭的,宋朝还在那会儿,就经常下山劫掠汉民,甚至是劫掠官府的纲船。
一连串的紧急军情,钟相已经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还只是开始。
仅仅过了半天,桂阳监又传来消息。由于那边的瑶族造反,伪楚官兵前去征讨,腹地兵力空虚之下,汉人矿工趁机造反。
桂阳监有四座大银矿,还有许多小银矿,炼银工匠和矿工加起来两三万人!
钟相现在只能祈求湖北、江西的明军别出兵,等他平定了南方叛乱,一切都还有回转余地。
“陛下,陛下,北方来信使了!”
钟相一听这句话,心里就感觉不妙。
他强自镇定着打开军情文书,只扫了一眼就放下,嘴里嘀咕道:“完了,大势已去了。”
在大明水师的保护下,湖北明军发兵数万南下。
于此同时,江西明军也翻山越岭,正在攻打醴陵和茶陵。
钟相带着南下的这支亲军,如果再不赶紧回去,可能会被江西明军切断后路。
钟相仰望天空,身体摇摇晃晃,已然感觉万念俱灰。
那些少数民族叛乱他不怕,被明军围攻也在他意料之中。可南方各州的汉人百姓,居然也跟着一起造反,简直就像在朝钟相心脏戳刀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