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粮船从琉球购回大量粮食的消息早就传得众所周知,到处都有流言说是官府不日就要开仓放粮赈济贫民,信以为真的市民都不再计日而食,甚至大鱼大肉花天酒地,慰劳清苦了许多时日的饥肠,重新开门营业的酒馆妓院到处都是笑语喧哗,呈现出末世的变态繁荣。 徐国难坐在鹿车车厢冷眼瞧着一切,欢声笑语伴着酒肉奇香扑面而来,他的眸光愈发显得苦痛,面目扭曲闪烁晶莹。 赶车的是名五旬上下的白发老汉,洗得发白的布衫到处都是补丁,满面皱纹精神甚是矍铄,嘴里吐出浓重酒气,显然接生意前曾喝了不少老酒,他显是习惯自来熟的话唠,神采飞扬兴致颇高,边扬鞭赶鹿边与徐国难高声搭讪,“客官一口气买如许多粮食,是不是打算明日重新开张营业?” 徐国难有些苦涩地嗯了一声,抿紧嘴唇没有言语。 白发老汉把徐国难的沉默自行当成了默认,扬起马鞭吁了一声,咂嘴可惜道:“既如此客官用不着一次购买如许多,大家伙儿都是传言粮价明日还要大跌,到时低价购买还能够多占些便宜。” 徐国难眉头紧皱,脱口问道:“粮价明日还要大跌,这消息大伯从何处得来。” 白发老汉有些为难地抬起鞭梢搔了搔头,摇头道:“老汉也不晓得从何处传来,不过大家伙既然都如此传言,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 徐国难沉声问道:“大伯就不担心消息万一有假,日后粮价不跌反涨?” 白发老汉咧开没剩几颗残牙的嘴巴笑将起来,道:“客官真是有趣,官府已从琉球购买了堆成山的粮食,大家伙放开肚皮吃上一年也吃不完,眼下乌心粮商只愁囤积粮食卖不出去,哪用得着担心粮价还会不跌反涨。” 转过花白脑袋压低嗓音道:“眼下运来的只是第一批粮食,听说过些时日还要从琉球运回第二批,官府正在拼命清扫粮仓,担心到时候粮食装不下。” 见徐国难目光闪烁没有言语,白发老汉啧啧连声道:“老汉年轻时也曾出海到过琉球,瞧那几个岛屿也跟鸟屎差不多大小,怎么能够接二连三运回如许多粮食,莫非真跟白莲教一样能够五鬼搬运无中生有。” 琉球储粮早就被购买一空,哪里还有可能再行运回粮食,徐国难咧开嘴巴苦涩一笑,瞧着花白老汉从腰间摸出酒壶轻抿,一副自得其乐陶醉其中的模样,缩在车厢抿紧嘴巴不再言语。 张老大显然料不到徐国难居然会亲自送粮上门,瞧着大袋粮食搬下鹿车运进估衣坊,一时间惊得有些目瞪口呆,搔着脑袋不知说啥子是好。 刘王氏见徐国难上门也甚觉意外,望向他的目光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刘平安与何满仓乐得在粮袋上面不停打滚,一叠声嚷着晚饭要吃香甜白米饭,显然在幼小心灵里白米饭是人生最难得的珍奇美味。 “这些都是察言司特地发给牺牲特工家眷的抚恤粮食,”徐国难当着旁人也不好明说,点拨道:“眼下粮船返港粮价下跌,大哥不妨多储备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话犹未了站在旁边热情帮忙的花白老汉接嘴道:“大兄弟切莫多花冤枉铜钿,粮价明日还要大跌,到时购买还能多占些便宜。” 张老大阅历丰富人老成精,哪能从徐国难言语听出端倪,哈哈笑道:“多谢老哥提醒,少占便宜就是多积福,俺必定听从徐老弟吩咐,等会就想方设法多购买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徐国难闻言轻轻点头,他言已及此不能多说,能否自行领悟全凭张老大,见刘王氏表情僵硬低头不肯多谈,显是多年郁积的心结没有完全解开,当下也不停留,随意交谈了数句,借口要往下一家送粮拱手告辞。 分手之际徐国难特地给了花白老汉一两车钱,把花白老汉乐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不过瞧面部怪异表情却对徐国难甘当冤大头,在粮船返台粮价大跌之际花费重金购粮颇有些不以为然。 很多时候愚昧民众都是自以为智,坠入权贵精心算计却还是茫然不觉,这就是常言所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在明末当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