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徐台生跟随塾师读书曾经吟过《回乡偶书》,当时少年不识愁滋味,暗地嘲笑诗人贺知章多愁善感与娘们相似,如今身临其境方才深切感受久客归乡的离愁别绪,饶是徐台生素来神经大条也不自禁有些神伤。 街道两旁房舍矗立依旧,除了更加老旧破烂倒也瞧不出多大变化,然而往来行人大多面速菜色,衣衫或多或少有着大小补丁,交谈对话也是情绪消沉神色茫然,徐台生敏锐觉出明郑百姓对未来前景充满惶惑不安,不再如同国姓爷执政时洋溢勃勃生机,一心一意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这不是大明百姓应有的精气神! 徐台生心里无声呐喊,眼前蓦地现出沿途所见饥民麻木绝望的死灰眼神,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想象下去。 他牵着黑豹在街道上面懒洋洋缓步行走,往来行人见到年青军官牵着高头骏马都是面现敬畏,甚至隐隐现出些许厌恶,不等徐台生走近忙不迭躲闪避开,让本就郁闷的徐台生感觉倍中无语。 他亲眼瞧见一名光屁股玩伴从破烂民房里面探出半颗脑袋,望见自己牵马过来怔了怔,眼神现出复杂难明的异样情绪,一言不发把脑袋闪电般缩将回去,砰地一声用力关闭房门。 徐台生扬起手臂想要招呼却又无力垂将下去,在他的记忆里幼时他与玩伴都以从军入伍为荣,游戏玩耍甚至为哪个扮演鞑子哪个扮演官兵争论不休,玩伴望将过来的眼神分明已经认出自己,为何还要关闭房门不打招呼,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穿着这身军装? 徐台生感觉更加惶惑,阳光火辣辣晒在身上却是浑身冰冷——明郑百姓与官兵的鱼水关系何时恶劣到如此地步。 前面不远处就是青砖黑瓦的徐家宅院,黑漆木门半开半阖,依稀能够望见数只鸡仔在门前空地追逐觅食,若是以往徐台生早就欢天喜地忙不迭跑将过去,现在却是不自禁放慢脚步,犹豫着不敢接近。 徐家宅院忽地响起清越嘶鸣,宛若金石直冲云宵,一听必知是难得的宝马良驹,徐台生怔了一怔,牵在手里的黑豹陡地躁动不安,扬颈发出回应嘶鸣,不管不顾纵蹄奔驰,冲着徐家宅院急奔而去。 徐台生骤出不意险被拖倒,冷哼一声跟跑数步,一个漂亮的凌空倒翻稳稳纵上马背。 与此同时黑漆木门吱呀一声被用力撞开,徐太平抱着黑虎快步冲出,一眼望见徐台生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迎将上去拍掌欢呼:“二叔回来啦,平安想死你了。” 晶莹目光在黑豹身上转了转,“二叔快些把马让给平安,平安要骑!” 说话间狂躁不安的黑豹纵蹄急驰奔向黑漆木门,仓促间险些把奔跑过来的刘太平撞倒,徐台生百忙之中使了个蹬里藏身,俯下身子把刘太平抱入怀中,触着温软柔嫩的幼小身体,听着悦耳响亮的咯咯欢笑,徐台生沮丧消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即使为了家人平安也要保家卫国反清复明,绝不容许大好河山落入异族鞑子之手! “二叔,等会你带平安出去骑马,”刘太平偎在徐台生怀里,伸手抚摸黑豹颈毛,撅着嘴巴气鼓鼓道:“三姑从漳州带回阿黄,平安还没骑过就被阿爹硬送给冯剥皮,二叔你可要替三姑作主,千万莫把让阿爹阿黄送将出去。” 徐台生听得莫名其妙,刚要开口询问黑豹就已飞快驰进黑漆木门,把蜷在门边懒洋洋晒太阳的旺财吓了一大跳,腾地跳起跃到院角,张牙舞爪发出呜呜低鸣,只是身子不自禁簌簌发抖,显然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黑豹打了个响鼻急不可耐想要冲向后院,被徐台生勒住马缰硬生生停下,这时院落里面人影闪动,徐文宏刘雅萍俞依偌田妈听到声音全都兴高采烈迎将出来。 刘雅萍做梦也想不到宝贝儿子竟会在此时归家,眼角泛着晶莹泪花,跌撞着踉跄扑向徐台生,骇得徐文宏赶忙伸手一把搀住。 俞依偌站在旁边抿嘴微笑,田妈嘴里不停唠唠叨叨,犹自不忘搀扶俞依偌以防不小心跌倒。 思明街口酒馆的临街窗户半闭半敞,吴清一人踞坐把盏独酌,居高临下把徐家宅院的情景全都瞧入眼里,嘴角噙着的淡淡浅笑愈发显得阴森可怖。 我在明末当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