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外。 三十六岁的沉括一脸紧张地站在门外,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入垂拱殿面圣,心中甚是紧张。 自从他进士及第后,就将自己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喜欢的领域,很多士子都认为他喜欢的那些东西是奇技淫巧,对仕途毫无益处。 但沉括依然每天乐此不疲,认真且专注。 片刻后。 沉括走进殿内,拱手道:“臣昭文馆编校沉括参见官家!” 赵顼面带笑容,道:“沉编校,最近有没有研究什么好玩的物件呀?” 沉括老脸一红,他不务正业,乃是整个昭文馆都知晓的,没想到竟然还传到官家这里来了。 沉括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不用紧张,朕又不查你的政绩。”赵顼笑了笑,“此次召你前来,乃是有些事情要问询你。” “官家请讲!”沉括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朕知你有丰富的地方治水经验,大名府河口决堤,你怎么看,可有治水良策?” 沉括想了想。 “黄河泛滥,实乃天灾。工部在这方面其实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现在要做的,只能是固堤防洪,防止有更大的险情发生,以及开仓赈灾,保障受灾的百姓不再遭受其他伤害!” “这是灾后的事情。朕想问得是,可有预防之策?”赵顼抬头看向沉括,明显感觉后者很紧张。 “预防?” “有!”沉括一下子提起了兴趣,激动地说道:“臣曾在两年前从百姓那里学到了一套方法,名为分层筑堰法,甚是有效。” “哦?说来听听!” 沉括略显为难地说道:“官家,此法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可有纸笔,臣可以画给官家!” 赵顼朝着喜子看了一眼,喜子立即会意,令人拿来笔墨纸砚的同时,也搬过来了一套桌椅。 不过,沉括显然是不敢坐的,当即在纸上绘制起来。 唰!唰!唰! 沉括一边画,一边说道:“臣就以汴河举例,此法乃是根据河道地形,因地制宜,计算出相关数据,然后再用相关数据,算出要筑造堤坝的高度和土石方的面积,然后分层筑堤坝……” 此时的沉括,神采飞扬,完全没了刚才紧张的神色。 其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绘制了两张纸。 有图、有字,有计算方式。 形象且生动。 赵顼仔细一看,不由得是又惊又喜。 沉括用的是算术,且是高等级差数的求和算法。 若不是赵顼接受过新时代的教育,还真看不明白这些数据。 虽然,他现在也并不是看得很明白。 “臣利用类比归纳之法,创作了隙积术与会圆术两种计算方式,可将河道面积计算的甚是准确。这种分层筑堰法若使用恰当,臣不敢保证黄河不会决堤,但可以保证破坏性会减少上很多,但是……但是由于黄河的独特性,此法不宜在黄河上使用!”沉括无奈地说道。 把黄河定义为军事天堑,其实比洪灾更可怕。但此时的大宋,还没有强大到不依赖黄河。 “朕明白,大家都想着要黄河向东流呢!为了东流,只能让其一直决堤!” 听到此话,沉括似乎感受到官家对黄河改道,必须东流到海的做法有些排斥,当即有了勇气。 “官家,臣觉得当年李垂所言,并非完全正确,黄河若真向北流,也不一定会成为辽国南渡的利器!”沉括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赵顼眼前一亮,今日他找沉括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你可能证明李垂的黄河必须改道之言实属妄语?” 沉括摇了摇头,道:“暂时……暂时还不行,黄河不断北移确实是实际情况,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还需要在测量后详细计算。” 沉括说话非常严谨。 赵顼站起身来,道:“朕认为,李垂完全是一派胡言,黄河改道,伤及民生;不改道反而更易治理。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研究,相关黄河的所有资料,你皆可调用,朕要写出一篇能够让所有人都信服黄河无须改道的文章来,可以用数据,可以实地勘察,无论用什么方法,必须让文武百官相信,以前的治黄策略完全是错的!” “你若写好,朕便将其发到《大宋月刊》上,供天下人检验阅览。 一旦证明李垂之策为假,那黄河便容易治理了!” 一听到能登上《大宋月刊》,沉括变得兴奋起来。 那上面刊登的都是士大夫的策论,他的一篇治河文章若能登上去,那绝对很快便能名扬天下,甚至可能载入史册。 “臣愿意倾力一试!”沉括重重拱手道。 此事对大宋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紧接着,赵顼突然走到了沉括的面前。 “沉编校,朕知晓你志不在编撰,而在天文地形、物理化学之术上。我大宋文人都期望能够编史立说,流传后世,但朕认为,你专注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将你的这些发明创造写在书中,也可以取得耀眼的成就,甚至名传后世。朕支持你!” “朕支持你!” 听到这四个字,沉括眼眶一红,瞬间便将赵顼当成了伯乐。 因为他研究这些登不上朝堂的东西,亲人、同僚、朋友,都无数次地讥讽过他。 没想到官家竟然如此支持自己。 “如果你做得足够好,行前人所不能行,朕可以考虑召集更多这样的人才,让你们一起去做!”赵顼又补充道。 听到此话,沉括比自己当年考中进士还要喜悦,当今的官家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与众不同,目光尤为长远。 “多谢官家支持,臣定当幸不辱命!”沉括重重拱手。 翌日。 汴京城终于露出了太阳的笑脸,大名府那边也由阴转晴了。 韩琦前往大名府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