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眼前的手,更要命的或许是周围人的视线。很明显地,先认出男人是谁,立刻就转到她身上,好奇会被谢家三公子如此优待的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就在她迟疑的片刻里,更是想起谢安八卦,于是打量着他们俩的眼神,除却好奇,更带了十足的兴味盎然,就像过年走亲戚一样。 谢安神态格外悠然自得,大约是早被看惯了——可她不是啊。 察觉她的迟疑,男人颇为无辜道:“夫人受累。” 刘姝不由分说将他的手打掉,自顾自地下了车,男人也慢悠悠地收回手,将路领在前头。 非富贾不敢入的奢靡之所,白日里居然也高朋满座。许是谢安经常来的缘故,小厮见了是他,立刻躬身将二人引到雅间。 依然在上次的位置,二人刚坐定,谢安吩咐过例食,闲杂人等都退出,一位富态中年男子提着热水壶进门,开口颇为亲热道:“安石公子。” 同谢安问候完,更是仔细端详刘姝片刻,又拱手笑着称呼:“夫人。” 现下如此称呼略有不妥,但婚事板上钉钉。刘姝略一犹豫还是应了,只听谢安介绍:“这位是楚渚,楚莲生,迎宾楼的老板。这位是刘姝,我未过门的夫人,但也很快了。” 楚渚乐呵呵地朝二人拱手:“公子要娶妻的事,建康早就传遍了,小人在此提前祝贺二位新婚快乐。” 刘姝微笑摆手:“楚老板客气。” “夫人哪里的话,此前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此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就是。” 语毕便是殷勤备至地将热水烫过茶器,又添了满满一壶茶,亲自关门才停止。 谢安自顾自地啜饮茶水,刘姝望向门口,仍在心下感慨。 在建康游记多时,她何时被这么招待过。 谢安这名字,到底有多好用呢? 思及此,刘姝一眨不眨盯着对面安坐的男人,一丝不同于应酬的笑即刻浮在男人脸上,不疾不徐喝下一口茶才道:“问吧。” “你和这间老板,有什么交情?” “谢府住着我家大半人,家主也是我父亲,在家招待亲戚尚且没有问题,可我若是想招待朋友,就多有不便了。”谢安慢悠悠说着,给自己填茶,“楚老板想开店,我需要在外有个合适的地方见客,两相合计,便借了些银两给他,提供提供便宜,仅此而已。” “那,你家人知道吗?” “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和楚老板,只有夫人你了。” 谈及经营,刘姝顿时想到别的:“那你岂不是还有分成?” 谢安点头:“不多,五成而已。” “五成还不多?” “他想给我七成,但我懒,就这么着了。” 迎宾楼早就是建康首屈一指的酒楼,连皇室都不免来这宴请宾客,其中能打听到的消息不知凡几,若是想做什么,没有比这更方便的地方。 不提这些无法用钱财衡量的便宜,单想想每日收益的二成,怕是都够寻常人家一年用度了。 虽然能够理解,若他担了七成,此后说不准就要帮楚老板分担更多责任,若楚老板打着他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也是难免名声有损。 可毕竟这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刘姝气鼓鼓吞下一口茶,说不清羡慕更多,还是嫉妒更多。 心绪平复间,男人所有所思望着她,轻轻开口:“我十二开始四处游历,秉文是我在宜城西北边的上虞买的。我帮他消了奴籍,取了新名字。他小我两岁,此后读书识字,都是我教的,如今跟在我身边也有八年了。” 刘姝品出味来,好笑道:“你要是想问文茵,可以直接说。” 谢安一手撑着下颌,慢慢道:“文茵单独待客时,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可在你身边,就显得没大没小,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家是从长安逃难到宜城,逃难路很长,文茵是我在路上捡的,当时惨状,依然历历在目。”想起过往,刘姝轻叹一口气。 “她父母离世,她也身躯瘦弱只剩骨□□,守在遗体边不许人靠近。她跟我一样大,我看她可怜,就想带着她。我父母不想带,我哭了好久,父母拗不过我,便带着了。 “在宜城安家后,父母打算帮我认个干妹妹。文茵自请为婢,发誓什么也不要,守在我身边,才有了如今。所以文茵在家同我姐妹一般,能聊任何事情,在母亲哥哥面前是奴仆,却远比其他家仆地位高得多。” 谢安了悟道:“我知道了。还请夫人将文茵借我几日吧。” 刘姝好奇:“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