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濛拿扇子直遮脸,低声劝:“诶呀,真长,今年修禊之事是谢家主办,他们便是最早赶到布置的……我都看到安石了。” “哪位?” “这问题问得好。”王濛将扇子拉下些许露出眼睛,唇语依然吹得羽毛颤动,“场地中约莫已经坐了百余人,旌旗竖起六座,你便看吧,你觉得这些人里,哪个言行举止,配叫谢安?” 刘惔便真望过去。 乌纱外衣是王家最明显的标志,便可除却大半。其余子弟里,诸多携亲带友,俱是攀谈起来,时时传出笑语,怡然自得。 虽是华服加身,细看都有缺点,要么举止激烈有失规矩,要么语出狂妄不懂谦卑,身遭聚一众听者口中却是拾人牙慧的陈词滥调,互相论辩也俱是以偏概全的人云亦云。 别说文学能不能在他这赢过,配不上他妹妹刘姝是首先能肯定的。 “没有。” 视线转回身侧友人,刘惔笃定地说。 王濛却又是笑起来,不慌不忙地摇起羽扇。 刘惔莫名道:“怎么?” 王濛干脆转了半截脑袋,跟身后几步的人笑道:“羲之兄,怎的姗姗来迟?” 爽朗的声音便从身后而来,亲昵地叫着堂弟小字:“阿奴不也才下车?” 听出熟人声音,刘惔便也转过身子,未及开口称呼友人王羲之,视线却先落在身旁眉目柔和的人身上。 身着月白长衫,身姿挺拔,玉石配饰与方才见过一众金石作佩的男人里称得上低调;面容俊俏,在建康城属一等一的好,但在评判外貌之前,对视中先感到的力度,沉稳,如泉水潺潺,深不见底,难以捉摸。 察觉到毫不客气的打量视线,那人也只是弯了弯唇角,任人端相。 这人是谁,答案几乎就在口中。 刘惔不觉间咬着牙,很难才把心中那杆秤,重新端平了。 耳边王濛却是大大方方地说着:“就容我走个过场吧:王羲之,表字逸少,但大家亲近,都叫羲之兄得了;旁边这位是谢安,表字安石。 “我身旁这位,刘惔,表字真长,便叫他真长吧。” 王羲之笑看王濛:“不称我表字的头,不还是你带起来的。” 王濛作无奈状:“表字是给外人叫的,亲近了当然还是称呼名字妥当。大家不也直称我小字阿奴嘛,仲祖我也没见谁叫过。” 俩兄弟假客套着,倒方便消解另外二人的冷场。 刘惔迟迟难以开口,还是对面的人先笑着说:“我不在建康许久,却时时能从羲之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真长兄,久仰。” 丝毫没提相帮之事,竟是给足面子,尽管四个人心知肚明。 有台阶,刘惔便也跟着下,浅笑挂在唇表道:“我才是,安石兄久负盛名,却一直未能得见。如今相见,倒明白了,建康城任何关于你的事情,当是名不虚传。” “真长兄客气了……我从羲之兄处得知,按月份,我当是比真长兄小些,真长兄直呼安石便可。” 刘惔望着谢安的仪表,横竖挑不出错,但就觉得他笑里藏刀。 还没来得及改口,越过其人,他就望到身后新驻的马车里,下来一位衣着秀美的妙龄女郎。 本就美丽怡人,穿着华服,竟然能更美一些的,他的妹妹。 刘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