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站着一位女郎。 藕白长衫上笼着绯色轻纱,青翠长裙似要曳地,又被清风抚过,徐徐晃在半空,似要将娇小身躯邀至仙境;腰封却周整将衣饰束在当中,密绣纹路古朴沉稳,叫人生出不敢轻待的庄重。 似是察觉有人到来,其人转身,面容便显露出来:肤白胜雪,面若桃李,凤眼娇而不魅,黑白分明的眸子迎上,三分散漫,七分从容,如瀑般的长发被梳得恰到好处倚在修长颈肩,骨玉钗装点其中。 分明没有金石作佩,却叫这闲适一角,满室生辉。 二人视线相交之时,刘姝唇角挂着浅笑,眼睫翕合,不动声色间,也将来人打量了一遍。 身高八尺有余,月白长衣适配其外显其气质出尘,银色丝线却在日光下隐显华贵。容貌俊美,气质高雅,不见昨夜醉酒大笑之时的肆意昂扬,尽是收敛后的温润,倒透出儒士的自持,贵户的端方。 四目相对不知多久,男人倏然一笑,那笑容如风吹水,不羁坦荡。低了头想遮笑意,却难掩霁月风光。 没了酒水作祟,声线比起昨夜,更加沉稳清朗。 “阁下走了之后,我才记起,还没来得及通晓姓名。 “鄙人谢安,表字安石,家中排行老三。” 谢安稍稍抬眼望着刘姝,试图正形,却又是笑出来。 “我就说,刘惔其人,我虽未曾见过,倒也不曾听闻,他还有个才能过人的弟弟。将女郎邀请至此,着实不合礼法。 “看来我昨夜,的确喝多了。” 不及刘姝开口,谢安沉吟几秒,便侧头向院落外唤出一个名字。 “秉文。” 昨夜就见过,为谢安鞍前马后的青年现身,恭恭敬敬向谢安拱手:“公子。” “阿姊前日省亲,尚未回家吧?” “回公子,真石主子车马还在府中。” “半盏茶后,帮我请来吧。” “是,公子。” 名为秉文的书童向二人分别施礼,躬身退后,几步便出了院落。 谢安视线在刘姝身上停留片刻,唇角轻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叹一口气,开始在池边踱步。神色时而烦忧,时而释然,俯仰之间,状若定夺着什么,落在刘姝眼里,就像是他后悔出手相帮一样。 刘姝思虑片刻,决定开口问询。 谢安此时却扬头望向她,唇边印着浅笑,看透她所思一般。 “女郎放心,谢某答应过的事,还是要办的,只是需要换个方法。” 刘姝朱唇轻启,按照礼仪互通姓名:“妾身名为刘姝。” “源自《诗经.静女》篇,静女其姝?” “公子好文采,正是如此。” “好名字。” “妾身替家父谢过公子。” 问答一来一往,便又静了下来。 风穿堂而过,掠过叶梢,日影落在地上,摇得窸窸窣窣。 刘姝想着如何把话题转到正事,谢安却是望着她兀自出神。 是以二人遥遥相对,一池边,一桌旁,竟一时间相顾无言。 还是谢安先反应过来,手向桌边轻挥:“女郎请坐。” 说是这么说,自己却站在院中,负手而立。 刘姝便不好坐下,思来想去决定直奔主题:“公子,昨夜您提及,迎宾楼里不便说的,我兄长触怒皇室的事,到底为何?” 谢安笑道:“这便是我现下为难之处了:若你是男子,我只需稍加提点关系,直接交由你去办,你便能救出刘惔,顺带得知真相。但你是位女郎,个中环节无法让你出面,即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你,也只能平添忧虑,于事无补。” 像居于家乡,应对其他亲戚对她这孤女明里暗里挤兑之时,刘姝脊背挺直,明眸皓齿作刀枪直入:“恕妾身愚昧,竟不知世上有任何事,是女子做不得的。 “更何况公子多才,昨夜醉酒之时都能指出我这计划三处隐患,今日公子神智清明,妾身的用处,想来应当也是有的。” 激将法。 谢安唇角扬起,望着她的眼神越是灼灼。 刘姝又是一礼道:“妾身一家与公子非亲非故,有意相帮已施恩惠。确有困难之处无法解决,公子不必烦忧,权当妾身不曾来过。 “但救援一事,事关刘家身家性命,还望公子保密。” 以退为进。 谈话都用上兵法,比起表意的屈从,更像是试探这池水深浅。 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