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楼，秋苗见荣荣神色寂寂，忍不住问：“娘子，好容易进城里一趟，不如在街上铺子里逛逛。” 她原以为荣荣会拒绝，没想到荣荣答应了，随口问：“只是上京这么多铺子，眼睛都看花了，该去哪里逛？” 年轻女郎喜欢的无非胭脂水粉、金银玉器，秋苗许久未出门也心痒得很，荣荣今日格外从善如流，两人在上京沿街一路走，秋苗对上京市坊如数家珍，累了便随意吃些点心，荣荣身上那股哀伤气息也似乎渐渐消散了。 “娘子？” “嗯？”走在前头的荣荣停下来，低头听秋苗要说什么，午后日光柔和，慷微微慨地洒在荣荣的侧脸，长长睫羽的影子落在鼻梁上，她上扬的眼尾带着笑意，秋苗的心突然跳了几下。 平心而论，荣荣的礼仪连王府婢女都比之不上，可她举手投足爽朗洒脱，周身自有一种自洽的气度，且依秋苗在王府的经历，即使在上京贵女中，也少有像荣荣生得这样美。 可她打量着荣荣乌黑的长发挽成结，只簪了自己削出的竹簪，簪头上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涌上来：“娘子不买些胭脂首饰？女为悦己者容，娘子妆扮一下更好看，殿下自然也....”不会不来了。 荣荣笑道：“殿下令我驯马，穿衣自然不可太繁复，首饰这样贵，若是骑马时跌碎，我可要心疼。” 见秋苗不甚赞同的嘟着嘴，荣荣随手一指：“好吧，买件衣裳去。成日里穿的那些太不方便，骑马都迈不开腿。” 荣荣随手指的成衣店位于巷子口，门脸还算规整，只是不大，站了几个人就显得拥挤。秋苗便推拒不进，荣荣点点头，走进店中。 她走了几步取下一件衣裳，在店内环视一圈，一个约莫十六七的女郎站在靠里的位置，她走过去笑问：“这件衣裳怎么卖？” “三十钱。”女郎看了一眼荣荣怀中衣裳：“娘子肤白，这衣裳不衬脸，劝娘子换一件罢。” “是吗，”荣荣取下发上竹簪：“可有和我这簪子相配的衣裳？” 话音刚落，那漫不经心的女郎站直了：“库房里有，请娘子这边走。” 成衣店里试衣裳再常见不过，店内无人注意，两人走到店后穿过走廊，后面是一间二进院子，荣荣推开门走进去，正房内一个四十上下的丰腴妇人迎上来，打量道：“你是.....” 荣荣从脖颈处解下一条细细的链子，链坠的青玉扳指轻轻摇晃，折射出细碎光影：“姊姊，我是五娘。” ....... “只是点头，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见荣荣不说话，崔游把她拉进怀里为她戴上，银链碰在颈间冰凉，荣荣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不走...你呜噜呜唔！” 她怒瞪崔游，一边试图把他捏在自己脸上的手扒下去，崔游继续道：“我给你在上京安排的身份是五城兵马司副将叶弘留在漠北的私生女叶荣荣，一应凭证都有据可查，漠北和上京相隔甚远，没人能认得出你，说你是漠北旁支的叶家人也说得过去，以叶簪为证，我的扳指是叶家家主私印，一旦出示所有人都要听从，别弄丢了。” 荣荣气得锤了他一拳：“你有空安排身份，你早就知道今天的事，你故意不想活是不是，我也不走！” “从前是，可是燕燕，”崔游强行把她抱紧，埋在她颈间：“有了你以后，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他的声音总是带着笑意，此刻依旧，只是有些无奈：“想死的时候不能死，想活的时候偏偏活不了，早知道我的兄弟们如此等不及，初五那天真该陪你去放风筝。” 崔游怀里隐隐有异香，荣荣吸了两口便觉昏沉，朦胧只觉崔游亲了亲她的鼻尖，低声说：“送她走。” ....... “五娘，五娘？” 荣荣回过神来，妇人恭谨道：“如今上京城的大事只有一件，蛮族使团进京以后必定求取公主，有重华公主的前例，为示圣上恩宠，极有可能遣六公主和亲。皇后不愿嫡亲女儿客死异乡，不惜违逆圣意，近来必会为公主择婿。” 想起梁鸿曾在青山别院等候六公主，想来皇后相中的是梁鸿，可观梁鸿的态度，倒未必十分乐意。 荣荣问：“梁鸿是个什么样的人？” 妇人道：“梁鸿出身高贵，少年得志，为人傲慢而擅险，是上京公子哥里最难缠的一个。” 荣荣点点头：“密切关注梁鸿的动向，我不能久留，有事会再来。” 妇人忙点头，又迟疑问：“五娘，何时归家？三殿下的命令是护娘子周全，娘子实在不必涉险，若三殿下见到娘子这样，也不会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