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玉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孟娴眉头微蹙,问道:“湫皇的意思是?” 中年女皇的声音沉稳,不喜不悲:“寡人自然可为万民让出这天下共主的地位,却不愿在孤之后,再出现新的共主。” “璟王开土地改革之先,五国纷纷效仿,天下万民称颂,乃是民心所向;周游列国,一力促成五国同盟,诸王无不以你为首,乃是政心所向。” “凭借璟王的谋略、声望以及璟国的富足强大,改弦易辙,将天下收归孟氏,只在一念之间。” 孟娴辩解道:“我若有此想法,先前也不会费力出访,游说各国结成同盟。” 湫皇并不反驳,只道:“人心易变,寡人更愿意相信事实。” 沉默了片刻,孟娴问:“湫皇有何打算,不妨直言。” “王治式微而民治兴,璟王作为当今天下最有权势之人,自当身先士卒。” 湫皇声音平静,表情堪称温和,端起酒樽,遥敬孟娴:“春郊祭上,寡人要璟王以性命昭告天地,废王治,兴民权。” 孟娴敛眸未语,紧紧握住身旁的宁为玉安抚。 湫皇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她自知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对权势地位皆无执念,一心只想促成新法。 但对这世界原本的人来说,孟娴实在太过聪慧,太过强大,只要她想,便能轻易扭转天下局势。 而人心又是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多少人年少时满怀理想,轻看浮华,得失只付笑谈中。年岁渐长后,品尝到了权势带来的好处,便越发留恋不肯放手,不择手段,只为抓的更紧一点。 孟娴即位不过一年,自古以来年少勤政、晚来昏庸的帝王不在少数,若孟娴当真是个凡人,谁又能保证她能够免俗呢? 钟鼓暂歇,一片寂然之中,沐王弱弱的声音率先打破寂静。 “那个……依本王之见,退位即可,也不用非得死掉。” 顶着众人的视线,这个一直以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弱小国主乍着胆子发声:“本王相信璟王殿下的品格,若她当真有称霸之心,一水之隔的沐国也不会存留到今天。事实上,在与璟国结为同盟后,璟王殿下无偿向我国分享了农耕水利之法,沐国受益良多。” 孤衾寒冷肃出言:“璟王授嘉种于铎,又带来了济学大宗师启民教化,亦是我铎国的恩人。湫皇此举,恕本王无法认同。” 付白羽皱着眉头,也表示了不赞同:“璟王救了我母王,再说了,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忽地想起口业之事,她转头向宁为玉解释:“就事论事,没有说你妻主是驴的意思。” 罗姝挣开大臣的阻拦,坚定表示:“璟王于我有救命之恩,且还欠着我一个承诺,这事我不同意。” 湫皇面色沉静,认真听完每一位王者的话,淡笑着问孟娴:“寡人为何有此要求,璟王殿下可是明白了?” 孟娴轻叹了口气,如何能不明白。 诸王种种维护,反而更加证实了湫皇的说法。 孟娴不但威望极高,还恩泽诸国,是几位王者的救命甚至救国恩人。一旦她想做些什么,登高一呼,天下响应,无往而不利。 即便不谈这些虚无缥缈的恩情,单说孟娴短短一年间拿出的嘉谷良种,农田水利之法,层出不穷的新器具,又有哪国能不动心呢?即便是单纯为了利益,她也是当之无愧的诸国核心。 不止是孟娴,方才为她发声的众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无不哑然失语。 湫皇语气温和,彬彬有礼,态度却分毫不让:“若要和平演化,让寡人点头认下此新法,便只有此一途;若要诉诸战争,皇室尚有十万银羽卫与二十万禁军,即便敌不过五国合力,也断不会轻易落败。” “璟王应当清楚你们要寡人放弃的是什么,孤欣赏你的能力,却也不得不防备。璟王不必立即回应,春郊祭前,寡人随时恭候。” ** 宴席的后半场,只闻钟鼓伴奏,雅乐声声,众人各自在心头思忖着,不发一言。 曲终人散,孟娴气定神闲地起身离开,脚步坚定,未见丝毫迟疑。 她心中已有了决断,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借此离开也没什么不好。 宁为玉一路沉着脸色,指尖捏的泛白。 回到别宫,穆昉迫不及待的关紧大门,疾呼道:“传位给我,我去死!” 孟娴失笑,无奈道:“湫皇忌惮的是我本人,而非璟王的名头,若非如此,退位便已足够。” 穆昉眸光闪动,强自压抑着满盈的热泪,狠狠道:“那就打好了,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