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惊蛰应了一声,“来了。”
老板在赌桌前的主位上坐下,正色道:“今儿你爹赢了钱,高兴死了,把我这儿的客人都给吓走了。”
一听这话,林惊蛰马上有些紧张:“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实在是对不住,耽误您的生意了。”
祝青臣微微蹙眉,却不急着开口。
老板见他着急了,紧跟着又道:“我看你可怜,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从前你爹欠我们赌场的钱一笔勾销……”
林惊蛰连忙道:“那下午他赢的钱,就留给赌场……”
“不用。”老板摆了摆手,“我还不缺这十几两银子,况
且这十几两银子沾了你爹的命,我再拿也不好。留给你,办丧礼用。”
“好啊,多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听见赌场老板不要他赔钱,林惊蛰忙不迭应了一声,拱手道谢,上前就要把林老三的尸首给扛走。
可是他还没上前,就被祝青臣拦住了。
等赌场老板把话都说完了,祝青臣才开了口:“既然如此,承蒙老板厚爱,林老三先前签过的欠条,就拿出来撕了吧?”
方才老板说了一堆,祝青臣只听见了一句——
“从前你爹欠我们赌场的钱一笔勾销。”
提炼重点,林老三还欠赌场的钱。
祝青臣心里清楚,这种赌场,兼具赌博和放贷两种生意。
赌徒在赌场里输了钱,就向赌场借贷,继续赌钱,赢了就还钱,输了就继续借钱,不断循环往复。
不论如何,赌场都包赚不亏。
赌场里常备契约,趁着赌徒玩得正上头的时候,让他们签字画押。这种钱的利金高得很,几乎是按天来算的。
这老板嘴上说着一笔勾销,却不让人把林老三签过的契约拿出来。
口说无凭,这就等于埋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雷,他们随时可以拿着契约上门讨债。
果然,祝青臣一说要撕毁契约,赌场老板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冷声问:“这位是?”
林惊蛰被祝青臣拽着衣袖,乖乖站在夫子身边:“这是我的夫子,祝夫子。”
祝青臣颔首示意,再说了一遍:“多谢老板关照,大恩大德,我与学生铭记在心。”
赌场老板端坐在位置上,打量着祝青臣,目光不善。
祝青臣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另外,林老三人高马大的,我和学生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没这个力气把林老三给背回去,还得麻烦您,派两个人、或是派辆车,帮我们把林老三给运回去。”
老板震惊道:“我没嫌他脏了我的赌场,要林惊蛰赔钱,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祝夫子,你倒是敢想,还要我派人送他回去?”
祝青臣笑着道:“可我们实在是背不回去,要不就埋在您这儿?我看门口就不错,林老三生前爱赌钱,死后埋在赌场门口做门槛,也是了了他一桩心愿,您说是吧?”
“你简直胡言乱语!”老板急了。
赌钱的客人,大多迷信得很。
赌场里好好的死个人,就已经够晦气了,真要埋在他这儿,哪里还有客人敢上门?
只怕要不了几天,“林老三化身恶鬼”的故事都要传遍了。
“你别得寸进尺,又要欠条,又要我们来搬尸体。”老板一拍桌子。“来人!把这两个人,连带着林老三,一起丢出去!”
林惊蛰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护在老师面前。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然后从他身后走上前,拖出一把椅子,用衣袖拂了拂,简单擦一擦,直接坐下。
祝青臣
把玩着桌上的木头筹码:“这么多年,林老三为什么认准您这个赌场;给您这个赌场送了多少钱;为了您这个赌场、他打了惊蛰多少回;他明明没钱,为什么总是能上赌桌,是谁借钱给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林老三死在您的赌场里,客人们都被他吓跑了,您不过是一个下午不做生意。接下来,所有客人都眼睁睁地看着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
“您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怎么对待林惊蛰,关系到您能不能长长久久地做生意。”
“所有人都知道惊蛰可怜,您要是让他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背着林老三的尸体,从赌场里走出去,像什么样子?”
“知道的说您是做大生意的人,大人有大量,没有跟惊蛰计较,前尘旧账一笔勾销;可不知道的人,只看见惊蛰可怜,岂不是寒了心?”
“万一引起官府注意,您还要去官府走一趟,上下打点,花费的时间和功夫要比现在多上数十倍。”祝青臣笑着看向他,“您说是这个道理吧?”
赌场老板看着他,神色晦暗,但眼珠转了转,似乎是把祝青臣的话听进去了。
祝青臣说的不错,这件事情,确实是赌场理亏。
一般赌场里死了人,不单旧账一笔勾销,还会亲自把人送回去,有的时候还会给亲属一笔丧葬费,作为安慰。
他以为林惊蛰不懂,故意忽悠他,想要把欠条留下,还想让林惊蛰赔他钱。
他知道,林惊蛰就是个小泥人,否则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算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