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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屋弥太郎的肥硕身躯重重地砸到地上,发出米袋落地般的“嘭”的闷响。
海老名转头朝身旁的一之濑问道:
“一之濑,西野君的情况怎么样?”
一之濑表情沉重地回答道:
“很糟糕,腹伤撕裂、大量出血……说实话,西野君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能治好吗?”
海老名追问道。
“……”
一之濑安静无言……
他的沉默也等同于回答了海老名问的话。
海老名抿紧嘴唇,随后叹了口气:
“一之濑,尽力而为吧……”
“嗯……我会的。”
说罢,一之濑将西野放平到地上,然后从腰包里掏出麻布与数支药瓶。
“是……你们啊……”
西野费力地睁大眼睛。
睁眼——这对普通人而言,乃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可当下的西野,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勉勉强强地将双目睁开至一半。
颤颤巍巍的眼皮,仿佛随时都会坠下。
截至刚才为止,西野都还挺精神的。
直到瞧见海老名等人赶来,他内心的弦一松……刹那间,其体内涌出前所未有的疲倦感和困意。
海老名蹲下身,对西野露出满是歉意的苦笑。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凤凰屋宅邸内的守卫比我们想象中的要难缠许多。”
“你们……找到我孙子君了啊……”
西野挪动视线,看向海老名背上的我孙子的遗体。
海老名轻轻点头。
“嗯,我们赶来寻你们时,就在半途中找到了我孙子的遗体。”
这个时候,西野惊讶地发现:不论是年长的海老名、一之濑,还是年纪尚轻的阿久津,都是一脸平静……仿佛我孙子的阵亡,对他们而言乃无足轻重的小事似的。
海老名看穿了西野的内心所想,微微一笑:
“‘同志牺牲’——我们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不夸张的说,这是我们大盐党志士在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最习惯的事情,搞不好比吃饭、喝水还要习惯。倘若每死一名同志,我们都要哭哭啼啼的,那我们可没这么多眼泪可流啊。”
冷不丁的,凤凰屋弥太郎的哀求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请、请你们放过我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凤凰屋弥太郎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
细数凤凰屋弥太郎今夜的经历……他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而且还是数次起落。
先是被西野和我孙子绑走,好不容易瞅准机会逃走,结果又被西野追上。
好在酒井金吾及时现身,以为得救了,结果西野像条疯狗一样,不惜与酒井金吾等人为敌,也要死咬着他不放。
紧接着,又蹦出来三个头戴斗笠,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点名要他。
而现在,又被完全不认识的人掳走……
哪怕是家也不敢这么写的曲折经历,都快令他精神崩溃了。
“你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要钱吗?只要你们肯放过我,要多少钱我都给!”
“放过你?”
阿久津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哼哼哼”地笑出声来。
下一息,他以左腿为轴心,如鞭子般甩动的右脚正中凤凰屋弥太郎的脸庞。
十分漂亮的侧身踢。
几颗断牙从凤凰屋弥太郎的口中飞出,混合着唾液的血水流了满地。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凤凰屋弥太郎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开什么玩笑?!在你们这帮杀千刀的王八蛋囤货居奇,宁可将仓库里的大米放到腐烂掉也不肯低价卖给快要饿死的饥民时,怎么不见你们放过我们啊?!”
吼毕,阿久津作势再踢。
海老名一个箭步闪身至阿久津的身旁,伸手按住其肩。
“阿久津,够了,冷静一点。”
阿久津斜过眼睛,朝海老名投去忿忿不平的视线。
“海老名大人,我可是农人出身啊,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吧?要求一个农人在特权商人面前保持冷静——这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海老名“唉”地叹了口气。
“阿久津,我也是农人出身,而且还是经历过天保大饥馑的农人……我当然明白你的感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将这世上的所有为富不仁的畜牲,全部折磨致死。”
“然而……我们现在还是先忍一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