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每一言每一语,全都是无从抵赖的真话。
在下关战争开打之前,以久坂玄瑞为首的长州激进派拍着胸脯向三条实美等人保证:经此一役,定叫西夷不敢再小瞧神国!
没承想……他们的牛皮吹得有多响,之后所迎来的打脸就有多惨烈!
说句不客气的,三条实美等人算是对长州失望透顶了!
锦小路赖德的这一席话语,令久坂玄瑞哑口无言。
他即使是想要辩驳,也无从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房外倏地传来急促的足音:
“久坂大人!久坂大人!”
久坂玄瑞蹙起眉头,循声望去——一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步履匆匆地向他奔来。
这人名叫井上闻多,数年前因脑袋聪明而被长州秘密派往英国留学,就读于伦敦大学。
下关战争开打后,他与同样被派去英国留学的长州藩士伊藤博文一起紧急回国,进行和平交涉。
久坂玄瑞很欣赏井上闻多的才华。
但……井上闻多近期以来的表现,令他很是失望。
留英之前,井上闻多乃坚定的激进派。
可在归国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
他不再主张攘夷,反而力主开国!
至于与他一同归国的伊藤博文亦是如此,不再支持激进派的尊攘运动,说什么“西方诸国很强大,我们不能与西方诸国为敌”。
对于井上闻多和伊藤博文的这种软骨头的行径,久坂玄瑞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若不是爱惜他们的才华,他真想将他们逐出长州!
不过,厌恶归厌恶,对于这俩人的才能,纵使抱持偏见,久坂玄瑞也不得不给予极高的评价。
能让素来沉稳的井上闻多一脸焦急地赶来此地,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井上君,何事?”
井上闻多一个箭步窜至久坂玄瑞的身旁,矮下腰杆,嘴唇贴近其耳畔,耳语了一阵。
久坂玄瑞侧耳倾听,短短数秒钟的时间,其面色变了数变。
待井上闻多语毕,站直身子且移步至一旁后,久坂玄瑞捏紧双拳,双眼紧盯膝前的地板,作沉思状。
未及,他扬起视线和脑袋,一脸兴奋地看着其面前的三条实美等人。
“诸位大人,事情有转机了!”
“大和地区出现了吾等的友军!”
……
……
文久三年(1863),8月18日,傍晚——
京都,御所,堺町御门——
“嘎——!嘎——!嘎——!嘎——!”
乌鸦鸣叫……不知打哪儿来的的乌鸦掠过御所的上空,留下黑色的飞影。
那“嘎嘎嘎”的叫声,轻飘飘地散向远方。
落向西方地平线的太阳染红了密布天空的浮云,将其染成了一片橘红。
幽暗的霞光穿透树梢的缝隙,斜斜照入街町,空气中逐渐透出凉飕飕的触感。
堺町御门之外的不宽不窄的街道上,两大阵营的军队已经僵持了一整天。
会萨联军死死把守御所。
长州军虎视眈眈。
双方的将士们都在等待彼此的最高统帅下达新的指示。
这期间,会萨联军的将士们——主要以中下级将官为主——一次次地向松平容保和西乡吉之助提出建言:即刻出击!攻灭长州军!
天皇已经发布宸翰,昭示了尊攘派的狼子野心。
既有占优的兵力,又有进攻的大义……若不速战速决,更待何时?
哪怕是即刻挥师掩杀上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再这么僵持下去,继续与长州人大眼瞪小眼,也只是在平白地浪费时间。
对于部将们所提出的这一建言,松平容保和西乡吉之助双双予以否决。
在京都的市町内作战,非他们所欲也。
一来在寸步难移的逼仄街道里开打,兵力上的优势难以发挥出来。
一个不好,很容易演变成两军互相消耗的烂战。
二来以京都市町为战场,会给京都的父老乡亲们带来极深重的灾难。
交战双方都装备着威力强大的枪炮。
姑且不论子弹,炮弹的威胁可太大了。
随便一发炮弹射过去,都能轻松摧毁一座长屋!
打烂房屋不要紧,最怕的就是失火!
简而言之,一旦在京都市町内开战,后果将不堪设想,搞不好大半座京都会为之陪葬!
即使最终战胜长州,也会失了京都百姓们的民心。
长州甚至会以此来造舆论,痛斥会萨联军乃董卓之流,名为义军,实为毁坏京都的逆贼。
原本大好的局面,就这么染上阴霾。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愚蠢策略,松平容保与西乡吉之助绝不干。
反正他们已牢牢控制了御所,战争的主动权在他们的手上。
不能打巷战,要打就打野战!
他们计划着等长州因迫于形势而撤出京都之后就引兵追上,在野外与其一决雌雄!
两大阵营的统帅们就这么抱持着各自的小九九。
时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