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授予从六品下的官位,按理来说,朝廷并不会为其大操大办。
然而,青登而今的社会地位、政治能量,实在是过于超然,没法用一般的规矩、常理去衡量。
于是乎,在考虑了现实条件和种种因素之后,朝廷破天荒地决定大操大办,为青登举行无比盛大的授官仪式。
是时,今上天皇、朝廷的一众股肱大臣,以及驻留京都的高级幕臣们——比如松平容保等人——都会盛装出席。
既然要进殿面圣,那自然是得隆重以待。
这一天,青登头一次穿上了最正式的公家礼装。
武家礼装(裃)和公家礼装并不是一回事。
青登一直觉得前者奇丑无比,缺乏细节和美感,肩膀上有着肩甲般的突出物,活像只飞天大蟑螂。
相较而言,公家礼装就要好看、大气得多了。
毕竟,公家礼装的原型就是唐朝的官服。
出于此故,其形制有着浓郁的唐风。
时间流逝……转睫间,4月18日悄然而至。
今儿的天空还没亮,青登就从被窝里爬出来,为今日的授官大典做着必不可少的准备。
公家礼装的穿戴方法,突出的就是一个复杂,光靠一个人是绝对没法将其穿到身上去的。
像什么戴正冠冕啦、勒上腰带啦,都得依靠旁人的协助。
全新选组上下,了解公家礼服的穿戴方法的人,只有家世卓绝的佐那子。
不得已之下,青登只能找来佐那子,拜托她来帮忙。
起初,佐那子还有些不乐意。
她撇着朱唇,嘴里嘟囔着“真麻烦啊”……其实她只是对于“帮青登穿衣服”的这一件事情,感到害羞了而已。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青登又不是裸体,在穿上公家礼装之前,他肯定会先穿好白色的底衣,没有任何不纯洁之处。
换做是总司的话,早就眼睛都不眨一下,“唰唰唰”地帮青登穿好衣服。
只不过,在思想保守、视贞洁为性命的佐那子的眼里,“穿着底衣的男性”与“裸体的男性”乃同一回事儿。
青登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勉勉强强地让佐那子按捺住羞耻心,瑟瑟缩缩地蹑脚走进他的房间。
就这样,在佐那子的帮助之下,青登总算是艰难地换上了崭新的公家礼装——
头上戴着皂罗皂緌的黑冠,手里执牙笏,身穿黑色直垂,下着白袴,腰佩金银装的束带。
【注·笏:古代臣子朝见君主时臣手中所拿的狭长的板子,按等级分别用玉、象牙等制成,上面可以记事。直垂:一种上衣下裙式服装,上衣交领,三角形广袖,胸前系带。】
朝六时(早上6点),朝廷的使者们准时现身。
他们抬着豪华的专轿,前来迎接青登。
朝廷的轿子和普通的轿子相比,除了外表更加花里胡哨、帮你抬轿的人更多之外,并无大的区别。
都是跟抬棺材似的,一根粗长的大木头,木头下方吊着轿箱。
晃就不提了,最要命的是日本人普遍矮小,所以轿子内部也不会宽敞到哪儿去。
青登每次坐轿,都不是钻进去的,而是硬挤进去的。
他必须得缩紧双肩,弯着腰,埋着脑袋,才能把自己塞进轿子里。
进轿后,他必须一动不动,若是抬个脑袋、伸下手臂,准会磕着、碰着。
因此,青登非常讨厌坐轿。
每次坐轿,他都会觉得无比难受,他宁肯走路也不愿在轿子里多待上一秒钟。
然而,朝廷的使者们肯定是不会答应青登的这种请求的。
今日的授官大典的主角,并不是被抬进去的,而是自己走过去的——这事儿若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没法子了……纵使再痛苦、再难受,也只能稍加忍耐了。
好在御所就位于洛中的心脏地带,距离壬生乡并不遥远。
仅一会儿的功夫,巍峨的建礼门便出现在青登的眼前。
【注·建礼门:为御所正门,又称南御门。】
穿过建礼门之后,左转前行,依次可见诸大夫之间与御车寄。
御车寄乃古式唐破风门庭,可以升殿面见天皇的贵族、士大夫们进宫时。必须在此门换上参殿专用的浅沓。
【注·唐破风:日本传统建筑中常见的正门屋顶装饰部件,为两侧凹陷,中央凸出成弓形类似遮雨棚的建筑。】
浅沓就是源自古中国的靸。
日本的浅沓一般是指用皮革所制的鞋子,内侧垫上绢布,并在外侧涂上黑漆。
在御车寄换完鞋后,再由此通过走廊进入由西而东按不同等阶划分的“樱间”(士大夫间)、“鹤间”(殿上人间)、“虎间”(公卿间)。
【注·殿上人:日本宫廷中服侍天皇的中级官吏。】
这三间被统称为“诸大夫之间”,即用和式拉门隔开的三间榻榻米房间,拉门上绘有虎、鹤、樱图。
青登是士大夫,所以他自然是待在樱间,默默等候天皇的接见。
等待过程无比漫长……
直到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他才终于接到了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