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整个宫室照得亮如白昼。 殷逢雪问:“九十年前,在香萝土司府里的那只狐妖,是不是族里的?” 殷素之在桌前慢腾腾地写字,他披着一件衣裳,盘腿坐着,好像不明白殷逢雪在说什么似的:“香萝?” 殷逢雪实在也不明白他怎么能这样从容。 “施无声死不了,”他说,“如果你肯坦白,你也死不了。” 殷素之无动于衷道:“你可以先帮我试试。”他抬眼看着殷逢雪:“你不会忘了你是谁吧?哦,对,你之前还言辞振振地威胁我。殷追月听过你这些话么?他不会还盼着你来给我解困吧?” 这也是殷逢雪的心结。对着堂弟,他脾气上来尚可以威胁两句,对着大长老,却不敢放肆了。 殷逢雪认真道:“如果我坦白,你也会去跟妖尊说清楚么?” 殷素之冷笑一声,还未作答,一名紫麟宫的侍女停在门前行礼:“妖尊在东侧殿召见二位。” 殷素之起身,他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低声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敢说呢。殷逢雪觉得吓他一阵子也好,谎话就没那么多了。于是故意不答,施施然向外走去。 到了东侧殿中,丹丹正坐在窗下胡床上翻书,瞧了他们一眼就说:“坐吧。” 殷素之不坐:“什么事?”他的目光在殿中扫着:“是哪里没安排好么?” “没有。我是想问你们一件事,”她手轻轻一摆,地毯上瞬间冒出一团烈焰,“你们看,这是到底是不是狐妖?” 殷逢雪心下一跳,心想丹丹怎么不单问他,虽然他也一直没说…… 殷素之淡淡道:“只有影子,看不出来。” “噢,”丹丹竟像松了口气似的,“看不出来就算了吧,那你们先……” “是狐妖。” 此话一出,殷素之停住要迈开的步子,他戴着面具,看不出来诧异与否,殷逢雪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遍:“确实是狐妖。” 从前好像发生过一次类似的事。那时丹丹装作没发现不对劲一样,这次也是。 她把目光放回了书上:“好,你们回去吧。” 两人将要迈出门槛前,殷逢雪忽然听见背后游丹庭说:“阿雪,你要加紧修炼,知道么?”她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已经下定决心:“小冷,你教教他吧。” 殷素之无言片刻:“他来找我寻仇,你让我教他?” 丹丹只是稍稍抬手,东侧殿的帘子便垂落下来,阻隔了视线。 回到西配殿,殷素之冲在前头,殷逢雪惴惴道:“应该只是一时兴起……”谁知关上殿门,一阵疾风袭来,他来不及躲开,已被一只铁手已掐住喉咙。 殷素之背对着殿中辉光,他缓缓收紧手掌:“你觉得,她会做什么一时兴起的事?” 殷逢雪施法将他挡开,揉了下脖颈,骂道:“我都没跟你动手!”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骗骗自己罢了,殷素之还非得来掐他一下!他是因为‘复仇’才能留下来,一旦学成了本事,当真复了仇,他就该离开了。 堂弟站在殿中,很漠然地道:“等她把你们都安置好都送走之后,你猜,她会怎么对我们。” 你们,我们。殷逢雪一脚踏在‘你们’里,一脚踏在‘我们’里。 他突然觉得很好笑:“难道我们不该死么?” 殷素之的手臂缓缓淌下血珠,方才那一击一挡,他们都没有收力。但他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竟然还甩了甩那只手。 “你需要依靠她那样的人才能活下来,我不需要,”殷素之说,“所以她制定的那些规矩,我也不需要。” 殷逢雪觉得更好笑了:“是了,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殷素之大概觉得他一直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能力,所以才一次又一次,不怕死地、不嫌烦地劝他放弃。 其实殷逢雪把自己看得很清楚——一只没什么用的小狐狸。 这世上应该还有千千万万只没什么用的小狐狸。 殷素之不答,他偏头撕下袖子,裹紧臂上伤口,静静地走进内殿去了。殷逢雪亦不想留在此处,他推开窗户飞身一跃,片刻后,东侧殿的窗台上多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我不打扰她。”他这样想着,静悄悄地盘起来,尾巴一裹,决定在窗下睡觉好了。 游丹庭其实早就听见他来的声音了,她本是等着人敲窗,等了半天,抬头一看,窗前落了个椭圆的影子,唯独支起两个耳朵尖。 系统说:“肯定和小冷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