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骇,连地上的施无声都虚弱地抬起头来看。殷逢雪震惊道:“什么?” 金缇铃亦满面疑惑,急切道:“姊姊,她怎么会是姜姑娘。姜姑娘明明就是个人啊!这位郡主分明是……” “是鬼。” 游丹庭道:“不过,是个画皮鬼。” 她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从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阿雪,我不是一直对你说姜姑娘不会出事么?她怎么会出事呢,她和施无声,都是画皮鬼。只不过,一个是纸皮,谁都看得出来,一个是人皮,很难看出来。” 金缇铃仿佛无法接受一般,呆呆地坐下:“可是,姊姊,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有的鬼并不喜欢以鬼身示人,他们很眷恋活着时的一切,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是鬼,也不愿意让人说破自己是鬼,”游丹庭道,“我本以为姜妺也是这样想的。” 她淡淡一笑:“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想看看,这位骗过了所有人的姜姑娘,到底想做什么。” 堂中一片沉寂,还是郡主打破了这片沉默,不过,并不是回答游丹庭的问题。 她半蹲下来,捏住施无声的脸:“噢,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想不到吧?扎依嫫,姜妺,两个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中的人,竟然是同一个人,竟然可以杀了你。” “姜妺好吧?又正直,又好骗,你吃了她,不但能得到皮囊,还能增长魔气,这可是上天送给你的养分,怎么能放过呢?”她笑着颔首,“我也是这样想的。如何,我这伪装,还像样吧?” 施无声一直有恃无恐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你……你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郡主不回答碧罗山众人的话,却很乐意替他解惑。 “我没有一直跟着你啊,”她快乐地说,轻轻抚着那张陪伴自己多年的脸颊,“我只是一个可怜愚蠢的孤魂野鬼,我怎么敢跟着你这么强大的画皮鬼?” “你去过鬼界没有,那是个容不下一丝不甘的地方。我就很不甘,所以我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看着施无声用着她的脸,杀了陪她长大的婢女侍卫,杀了阿爹,杀了好多好多人,然后一把火,轻轻松松地把所有罪行掩盖。 她一点力量都没有,只能看着,只能记住。 “姜妺这张皮,是阿依的妹妹给我的,她也是个短命鬼呢,只比我多活了十年。” 她忽然抬头,盯着殷逢雪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初次见面时,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看见你,只猜你是狐妖和画皮鬼么?” 她厉声道:“因为,长成你们这样的,我只见过那只该死的狐妖,和这个该死的画皮鬼!” 游丹庭腾地起身:“确定是狐妖?” “我确定!杀父仇人,我怎么会不确定!”她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找了好多年!好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你们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游丹庭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幻境中的‘李虎’会只有一个空影。 或许那狐妖不是手法粗暴,或许他的确完完整整地抹去了施无声的记忆,可他却没发现,在某个角落里,还有一只新丧的、脆弱的亡魂,正看着这一切。 郡主的魂魄附在皮囊上,和施无声一起进入了幻境,幻境中所有的情景,不仅源自于施无声的记忆,还糅合了郡主的记忆。 鬼因执怨留存人间,她之前从未在意过这个完全陌生的侍卫长,只大概知道他很俊俏,却不记得他的脸。所以,有关于李虎的记忆,会显得断断续续。 直到在火海之中,她听见这个人承认他杀了土司。 炽烈的光芒会让一切的颜色都失去原本模样,连记忆都在蒸腾的热气中扭曲模糊。郡主拼命记住的,也只剩下一个难以分辨的身影,和黑暗中,似乎永无止境的烈焰火海。 “我会帮你找到那只狐妖,”游丹庭一字一定,郑重地说,“我发誓。” 郡主蹲在地上,抬头看她,似喜似悲。画皮鬼在没有人皮时,是哭不出来的。 “妖尊,我是信任过你的,我到这里的每一天,都期盼着你能够杀掉他,姜妺那么好,她被画皮鬼骗了,你怎么不出来阻止呢?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你发誓的意思,是说你会帮我找到凶手,然后主持正义,公正地给他一个相应的惩罚么?你再多说几句,我真的会信的。” 任谁都听得出嘲讽的意思。 游丹庭道:“我愿以天劫起誓。” 郡主扯住她的裙子,仰望着她:“我现在告诉你,为了逼施无声在你离山之前动手,我给小熊妖多喂了一瓶的药。我没想到就那么厉害,它直接渡了两次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