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是在话语脱口而出的三秒钟之后。 正如每一次口不择言后会产生的糟糕情绪,此刻似也有一团沉重的不透明气团压在了心口,虽不至于让五条怜无法呼吸,但着实不惬意。她不自在地缩起肩膀,抱紧了手臂。 真冷啊。她想。 应当要感谢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在作祟,气氛变得比她现在能感受到的室内风还要更加冷彻。她始终没有抬头,也不打算去去看五条悟的表情。 她是没有办法读懂他的。这一点她早已清楚。 “为什么?” 好像也没有间隔太久,便听到了他的回应——或是说,这是他的质疑。 下意识地想从他说这话的语气中猜出他的心绪,但这句反问实在是太短了,半点情绪都来不及展露出来,便已匆匆迎来结尾,简直和刚出生还来不及游入大海便被野狗叼走的小海龟的生命一样仓促,她却不得不让自己也沉入这句“为什么”之中。 为什么? 说真的,她也说不出太多的为什么。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被怎样的心情驱使着说出了这话。 是嫉妒吗?可能有一点吧。 只是被蛊惑了?那究竟是什么在蛊惑她呢。 算是真心话吗?说不好。 倘若断然否认这是真心话,她就是在说谎了。但如果予以承认,似乎像是在证明某种阴暗的情绪确实存在。 不想成为满口谎言的骗子,也不愿意暴露自我。显然,比起五条悟,自己才是更讨人厌的那个家伙。 五条怜耸耸肩,装作满不在意,视线却早已从木地板的裂缝挪到了生锈窗框上。 窗外许是扬起了大风,能听到玻璃发出了嗡嗡的声响,红棕色的铁锈一点一点震落,留下粉末般的肮脏痕迹。已经能想象出令人作呕的金属臭味了。 “别人会拿我和你作比较的,因为只有你才是‘最强’。” 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像是玻璃被吹动时的微弱声响,别扭地耸了耸肩膀。 “要是把我丢进普罗大众里,应该勉强还能算作有点出众。但站在你的身边,他们绝对会想,最强的五条悟有个资质平平的妹妹,不仅没能成为咒术师,脑袋也不灵光。这么明显的差距,只会害我被嘲笑的。” 她可没有违背她的心,这些是她的真心话没有错。 “这样啊……” 五条悟了然般点了点头,深沉的表情大概是在思索着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听明白了些什么。 大约考虑了半分钟,他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虽然你确实是不如我厉害,但别人肯定也不会因此而嘲笑你啦!” 在这个时候还非要自夸一下不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再说了,你也不笨嘛。一个在高中时期天天和别的男孩子约会的家伙都能考上大学,多少有点小聪明在身上啦。” ……这到底算是贬低还是夸奖呀? 五条怜懵了懵,随后才意识到不太对劲:“你这是在说谁天天和男孩子约会?” 他的手指调皮地晃荡着,话语的尾音与指尖一起荡来荡去:“当然是在说我们家的阿怜啦~” “我确实没有认真读书没错,但哪有天天在约会?” “明明和别的男孩子一起去看电影了呢,都在街上遇到了还不和我打招呼……” 叽叽咕咕地念叨着的五条悟,似乎是在说着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到的悄悄话。而这黏黏糊糊的话语,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消失到了何处,彻底听不清楚了,但能够听清的这部分已经足够让人气恼了。 “就只有那一次而已!”她急急地自我辩解着,“而且也只是看了一部烂电影而已,我还提前和你说过这件事了!” 五条悟无辜似的迎着她恼怒的目光,慢吞吞歪过脑袋:“咦——真的就一次吗?” “你的听力还正常吗?” “很正常哟!” 他分外得意地竖起大拇指——显然只是为了夸奖自己罢了。 飞快坐起身,他把仅剩的鱿鱼腿尽数塞进了嘴里,坐姿看起来好像比几秒钟之前更加板正了些,许是因为刚才的幼稚对话让他心情大好。 用心品味完了余下的这点美味,他这才切回正题。 “我猜你的意思应该是,别在其他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妹妹,对吧?” “……呃,差不多吧。” 从这个角度解读的话也确实没错,所以她的肯定答复可不能算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