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一抬待要拜谢,笑意卡在鱼尾纹里还未及绽开,便闻玄洛又道:“回去抄三千遍仙德,三日后拿来给本君。” 天可怜见少司命,顶着张苦瓜脸回去了。 适才,我利用那一盏茶工夫好生想了想,觉得少司命那张老脸瞧上去诚然友善,甚至可说敦厚,但依其自述,一个神仙做出那些荒唐事来,委实不大可靠。再者,他刚才在玄洛这里受了刁难,难保不觉被折辱了,从而心生怨怒,正憋着满腔火气无处发泄。此时莫说借什么光,若他晓得我是寒溟宫里的,指不定还要往我头上撒气,万一他拿小浮萍的命簿借题发挥,那我岂不好心办坏事,反倒坑了别人。 如此前前后后地掂量,小浮萍这桩事还是作罢。我也看了好一场戏,这趟没白来,缩手缩脚待要溜走。 池畔传来幽幽人声:“看足够了?” 呜呼,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 我将东青枝丫丢了丢,老老实实从树后现出身,蹭着步子挪过去,道了声君上。 玄洛微微颔首,赐了我一眼:“今日起得却早。” 我讪讪赔了一笑。 岔开话道:“君上再如何生气,不好这样折腾个老人家。看少司命那样,我真担心君上再罚他站个半刻一刻的,若整得跟梓桑家门口那株歪脖子树一般形容怕是不好。” 玄洛停住扯面团的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他比本君年纪轻得多,几个时辰而已,本君平素站得,他如何站不得。”顿着想了想,转道:“你是觉本君待他过于苛责了?” 刚才少司命那堆话没头没尾,并无法从中窥知事情全貌,不过添上婵娟说的那堆,两相拼凑拼凑,我英明地推断此事不外乎是因那花仙恋慕玄洛,苦于对方不解风情,满腔相思不得而解,便想要趁他下凡之机,请少司命为他二人写一笔佳偶天成,稍解自己相思的辛苦,是才惹的这么些乱子。 确然少司命糊涂,一则此种歪风邪气不宜助长,二则他坏了规矩,固是活该受罚。却不过他坏的是九重天上的规矩,要罚,也该天上那位来罚,对此,玉帝早有惩戒。到玄洛这儿,虽不晓少司命黄汤下肚,与他命里牵了怎样荒诞不经的一场情缘,但风月事嘛,多些经历也不见得吃多大亏,倒不至于斯。 我寻思他也不是个听不得实话的,便直言道:“依我浅见,少司命已然挨了罚,君上除被扰了几日清静,也未蒙受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他看我一看,道:“本君自己确然没什么。” 闻言,我发回愣。 此话里大有深意。自己没什么,也就是说他动这个怒,乃为别人动的。至于那个别人,我想来想去,只得想到一人。 由于事先听了婵娟那番叙述,我先入为主地只当他眼里并无那花仙。难道说,旁人皆看岔了眼? 要细细思来,他同花仙频繁偶遇,偶然多几回,许便信以为此乃命定的缘分了。信念这东西十分奇妙,有时莫须有之事,只要你一味深信不疑,信着信着,假的也便成了真的。 据少司命那话,此番东窗事发,小花仙的下场恐怕不很好。 碰到这种事,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半日,只道:“君上莫要太过伤心。得与君上相识相知,如今又得君上这般挂怀,在她也算值了。” 玄洛没有言语,反复揉搓一坨面团,完了丢进池子里,被条文鳐鱼一口吞进肚中。 水下,硕果仅存的几条文鳐鱼拖着沉重身躯,载浮载沉的,没个如鱼得水的样子。更甚者有一条已然翻了白肚,显而命不久矣。 哎,又撑死一条。 这池子文鳐鱼据说是玄洛迁居独苏山时西海送来的祝礼。说文鳐鱼乃祥瑞之物,送于神君装点新居,可更添些喜气。这些鱼原本在浩瀚西海遨游,如今被抓到这小小的池子里囚禁,已属是可怜,做了玄洛的鱼,更是为不幸。 痛惜之余,我实不忍看着他徒增罪业,好言劝道:“君上你悠着点,这么个喂法,是要出鱼命的。如此下去,我们宫里这脉文鳐鱼距离断子绝孙却不远了。” 我从水里捧起那条将死之鱼,两根手指不停按压鱼肚,心里叹着造孽啊造孽,寻思帮它把肚里未消化的面团按出来,兴许还有得救。 玄洛在旁看我行事,眼眸深沉而困惑,些须吟味,伸个指头点了下鱼肚。旋即便见鱼嘴突然张大,噗噗噗,从里面连珠炮似喷出三颗白面圆子。 面圆子落地滚了好一程才停下来。玄洛拾起一颗捏在指间看,面有思索之色。滚圆的鱼肚子立时瘪了下去,那文鳐鱼小命得保,拍打几下尾巴,啪嗒蹦入池中,欢快地游了开去。 他收起剩下的面团,站起来负手而立,望着一池碧水道:“从前本君投喂祖古之渊下那只玄龟,他向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