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双将她送回荷香居就离开了,临走前只嘱咐着明日再来给她诊脉,沈欢欢心里面一团乱麻,本也没有听清,隔了许久,却闻到荷香居里面弥漫着清苦的药味。 侍才端着汤碗,上前道:“姑娘,这是燕公子给您开的药,快些趁热喝了才是。” 沈欢欢犹豫了一二,到底是没有喝下去,她拜了拜手,命侍才退了下去。 侍才又不敢强迫她,思前想后,还是去回禀了睡在偏院的燕无双。 燕无双倒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地道:“不喝便不喝吧。” 这一茬沈欢欢是不知道的,她躺在床上,脑袋里一遍遍都是燕无双方才的话。先前她看见新桓王妃的惨状都已经颇为惊悚,实在不敢想象,楚歌瞧见先桓王妃的场景。 她心口堵得难受,却说不出来是何种情绪。 自小到大,她都将先桓王府当做是自己的血肉至亲,她爹也说过,与先桓王是肝胆之交,至死不渝。便是如今,她爹偶尔酒后闲谈,还能说起当年与先桓王并肩沙场时的模样。 那份横亘在胸口的恨意没有散去,反而被添上了更为浓稠的情绪。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着有一双大手攥着她的心魂,疼到极致反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楚歌的身影好像怎么都挥之不去,初见时他撩开车帘抬眸一笑,再见之时他言笑晏晏喊她恩人。分明一切都是假的,可她却一点一滴地当了真。 也正因为都是假的,她才觉着这样的痛,不是痛惜昔日的情分是假的,而是那个楚歌,那个本该温良磊落的楚歌是假的——他披上一身与世人无异的皮囊,遮掩着经年的苦痛,固执地走上了这条染血的路。 沈欢欢攥紧脖颈间悬着的那枚玉坠,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先前楚歌掌心的温凉。 她还记得,那时楚歌将玉坠递给他时,轻声询问的那一句。 他问她,还记得么。 还记得当年的桓王,还记得他那战无不胜的父王。 平心而论,若有人如此对蜻蜓山,她纵万死也不会放过。可如今,仇人成了她自己,她又如何能让楚歌回头是岸。 根本回不了头。 她心口堵得难受,眼前却浮现那日楚歌将长剑刺入楚璃胸口时的场景,所有的细节陡然又清晰起来。 她看见了楚歌的颤抖,也看见了楚歌眼中的迷茫,更听懂了楚璃濒死前对她呢喃的那一句。 救救他。 原是,救救他。 可她都自身难保,如何还能救出深陷泥潭的楚歌呢。 沈欢欢拽下那枚玉坠,红线将她脖子勒出来一抹血色,她静默地坐着,唯独手上的力气越来越紧,一寸一寸地攥紧那玉石,最终轻轻抬手,将它随手丢在了地上。 也罢。 若是她能安然离开此地,便与桓王府恩怨相轻,她不取楚歌的性命,若楚歌再步步相逼,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月色清明,她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只待她回到蜻蜓山,寻她爹问清楚当年的是非曲直。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沈康与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关联的。 若是有.....又该当如何? 她也不知道何为对错.....大抵,昔日的楚璃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在前去假山洞府时,问了她那多愁善感的一句。 一边是爹娘,一边又是爹娘自小教她的礼义廉耻是非对错。 是选择背叛自己的至亲,还是坚守自以为是的正义直至大义灭亲? 原来到了这种情形,谁也做不出真正的选择。 可她相信,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 蜻蜓山。 楚歌被客气地迎上了蜻蜓寨,但却没有瞧见寨子里的百姓,只有竹屋跟前的桃树下立着一个雄厚的背影。 桃树已经结了子,约莫过几日就要成熟了。 他思绪陡然恍惚起来,竟想到少时他爹抱着沈欢欢摘桃子的样子,那时候他大哥就与他在左边的茅亭边下棋。 沈欢欢那时候年纪小,还不记事,却捧着两个水灵灵的桃子,蹒跚地走到他们跟前,甜甜地笑着,喊着:“哥哥吃。” 后来他爹还是会来蜻蜓山,他也渐渐长大了些,便一直跟在楚樾身后,看楚樾逗着已经五六岁的沈欢欢。 他本也想上前,但又听爹娘说,日后沈欢欢便是他的嫂嫂,便也不敢怠慢。 可沈欢欢全然不避讳,缠着他哥练剑不成,还非要跟着他一起学。 他那时已经十一岁,同楚樾面容相似,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