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她哭:“尚真,这就是命。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 当晚,奶奶的母亲就点上火把走了。 奶奶即使被打,还是爬起来烧水给爷爷洗脚擦身子,服侍爷爷睡觉了自己才回了房间。 她现在身上还在流着血,很脏,不干净。是不能同屋同房,同吃同睡的。 似乎奶奶的病根就是这么落下。 奶奶总是漏尿,莫名其妙站着,裤子就会滴滴答答;天一变就腰疼腿疼,躺在床上哼哼,平时是不敢在爷爷面前哼出声来的。当年骨头被打伤了,蹲下这个姿势已经做不了,走路也有些高低腿。 庄梦就想起来,家里的茅厕里,永远放着一条长凳。奶奶要上厕所,只能坐在长凳上。 农村的女人,似乎身体就是要好一些。奶奶身上好了个七七八八,爷爷就迫不及待和奶奶同房了。 然后怀上了小叔。 生了小叔,奶奶的身体是真的垮了,再也生不了孩子。身体肉眼可见的发胖,没有了当初丰腴貌美的模样。 那时她,也不过才二十五岁。 十年间,她给庄家,生了六个孩子,两女四男。 人人都说爷爷好福气,奶奶好福气。生这么多儿子,将来会很享福的。 爷爷烤了两年的酒,酒水始终没有祖爷爷烤的好,生意慢慢淡下来,也就不做了。 然后就是大伯被电打死,奶奶一夜之间,头发就变得灰白。 奶奶身体一直不太好,平日里这里痛了,那里不舒服了,就去卫生院开点止痛片吃着。或者听赤脚医生的话,自家挖些草根熬水喝。 今年的痛,吃止痛药已经没有用了。卫生院唯一的一个医生说:“她这病,得去医院照个片子,才知道是什么病,我这里无能为力。” 三叔和小叔不顾爷爷的反对,找了个马车,把奶奶拖到镇子里的卫生院,似乎也没有结果。于是三叔联系了胡晴。 爷爷和小叔,带着奶奶进了城里,去了大医院。 庄梦突然灵光一闪,怪不得爷爷会去家里,原来是因为奶奶生病了。庄顺的自行车就是那个时候买的。 奶奶的结果出来了,肝癌晚期,已经没救了。 家里人没人敢告诉她,统一口径说只是以前身体的老毛病,按时听医生的话吃药就会慢慢好了。 毕竟是老毛病,不好治,所以药要吃很久,才能慢慢调理好身体。 医生说:“她想吃什么喝什么,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尽量让病人保持心情愉快。” 不过短短的两三个月,奶奶的药从原来的几颗,变成后面的一大把。 庄武已经流泪,却没有哭出声音来。眼睛通红的咬着自己的下唇。 庄梦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奶奶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她和庄顺只有放假时才会回来,待的时间也不过两三个月,她似乎真的很少去关注奶奶和爷爷之间的事情。大多数时间,她有做不完的活,或者和庄文庄武在玩。 奶奶对她一直很严厉,有时候她不知道这种严厉从哪里来。 对于奶奶,她更多的是害怕和顺从,而不是亲近。 但是庄梦还是感到一点酸涩,毕竟是亲人。 庄文说完自己叹了口气,说:“你们不要说出去让奶奶知道了,医生说,要是心情好,也是有可能会自身治愈的。” 庄梦和庄顺乖巧点头,庄文继续说:“也不知道,这个冬天,奶奶熬不熬的过去。” 说罢,就捂着脸哭起来。 庄文庄武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几人刚出门,就看到奶奶端了张长凳,坐在廊下,家里的乌狗安静趴在她的脚边。 院坝里晒着去年收的谷子,还有麻雀在里面跳过去跳过来吃得欢快。 庄武正想赶走那些麻雀,奶奶却叫住他:“让他们吃吧,吃了才会长大。” 几人就凑到奶奶身边,庄梦坐在地上,冰凉凉的石板贴着屁股,说不出来的凉快。 天上的云一朵一朵,像一坨坨大大的棉花。 狸花猫翻开肚皮,四脚朝天睡在瓦片上,还在打着呼噜,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脚边,停着两只正在休息的红蜻蜓。 洗过的衣裳挂在竹竿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母鸡们也被这太阳晒得不行,找了阴凉的地方,蹲在地上闭眼休息。只有那些大公鸡,像是不会累似的,双脚一刨,翻着地里的东西啄。 风吹着十分惬意,成片的包谷地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屋后的竹子,也被吹散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