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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壹(2 / 2)




身旁的人托着脑袋苦思冥想,不知那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谢湛便也没再多问,安坐在侧,继续等着消息。他是感觉极强的人,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了多少肺腑之言,她都未必真信。因为他们之间的信息差太大,此刻要面对的局面又太过棘手,三言两语,道不明白。说多了,反而于她无利。所以他选择三缄其口。

就这么耗到正午,成均来报信,说典法司门口已经有人闹了起来。徐怀远闭门不见,而门前的百姓却将典法司围得水泄不通,皆说裴昀是陇州数一数二的父母官,要其放人。

顾须归忙开口:“那如何做?他们现在这样的态度,肯放吗?”

“闹得不够大,自然不放。”谢湛放下茶盏,定定地道,“要草菅人命,要伤天害理,要弃民于水火,才可放。”

顾须归怔然看他:“?”

片刻,她听见自己喃喃开口:“谢湛,你什么话?你的意思是,除非百姓在典法司门口流了血,他们才会把裴昀放出来吗?”

谢湛点头:“是这样。”

她气血上涌,咬牙道:“所以你为了换裴大人的命,是准备要以百姓的血相偿是吗?”

谢湛抬眸,淡淡地望她。

片刻,才缓声道:“若你这么理解,也并非不可。”

“可那是裴大人哪怕身处茅庐、做了将一生都耗在西北的心理准备才换来的百姓的命!”顾须归大声道,“在你眼里,他们是换回裴昀的筹码,是棋子,是你协助圣上扳倒三王爷的一环对吗?”

这是顾须归第一次同他这么大小声。

谢湛显然有些讶异。她这一路大概就对他有所偏见,攒着气。因为不管是京城那边的消息,还是同裴昀等人的过往,若不是事发在前,他从未与她主动交代过。他是嫌麻烦又怕麻烦的人,自从京城出来时应如月就提醒他,不要将她拉入此局。

可细细想来,她是他妻。若如实相告,万一谢淳与京城水火不容,那他们即便是有父亲血缘,也未能抵。他与谢济夫妇二人相交多年,早已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她不同。

若刻意隐瞒,便会如现在一般。哪怕她曾说要与他同行,他也不要她与自己一同刀山火海。

数年病榻隐忍,他并非超然物外。这些年病痛折磨,他也几度想要奋起,实现当年在瀚海书院立下的“读书以济万民”之志。然,数年磋磨,许多事并非能在书卷中找到答案,亦非自己设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这天下,本就是不公的天下。凡事总无完满,要两全绝无可能。

可他又如何同顾须归说呢?

谢湛垂了垂眼帘,伸手拉她衣袖:“顾须归。”

脱口而出是她名字,他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虽暗生情愫,可却连一句亲昵的“夫君”“夫人”都没有。

顾须归更是默不作声地向后撤一步,抬手冷淡道:“别这样,谢湛。”

她顿了顿,又自嘲似的叹气:“本该以为你有什么打算都会告诉我,如今看来是我想简单了。你的心机算计、你的步步为营,都是你自己暗中运筹。也许我也不过是你局中的一步棋罢了。”

谢湛蹙眉:“你为何会这么想?”

“我为何不会这么想?”顾须归打断,“你也同我坦白了,我们此行不是来庆婚,而是帮圣上勘察三王爷是否还对大周尽忠!我随你此行,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已经习惯将所有人都当做你手中的棋子了,别再自欺欺人了行吗?”

谢湛冷言:“我是不想让你深陷其中,到那时你脱身都难。我父母离世,倒无所谓。可我说了,你若出事,我没办法和你那些京城诸亲交代!你到底明不明白?”

成均在外,听得屋内二人争吵片刻,愈演愈烈,小心翼翼地敲门:“王爷,您和王妃……”

他的声音被顾须归生生打断——“不明白!”顾须归喊道,“你老是说为我好为我好,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跟着你就是为我好了吗?我有脑子,可以自己思考。这些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商量呢?还是说,你觉得没有可以同我商量的必要?”

谢湛叹道:“是事情没有别的办法,我才出此下策。你以为我想平白无故叫平民百姓流血受伤么?现在陇州的形势就是如此,我们既不能跳出来,他们又不会主动找事,那我们只能依靠第三方。你冷静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须归冷声回:“即便如此,我也不要无辜百姓为之牺牲。”

言罢,便提裙而去。

谢湛忙起身,拉住正欲拂袖出门的人,蹙眉:“你去哪?”

顾须归没好气地甩开他:“典法司!——你少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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