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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捌(2 / 2)


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呢。”

“那,听听四哥四嫂怎么说吧。”谢湛道。

二人便绕至凉亭内,恭恭敬敬地向老侯爷行了个礼。桌上摆着好些炙肉,还有些顾须归叫不出来名字的膳食。常侯乐呵呵地招呼:“你们来啦,坐。”

谢湛便牵着她入席,坐在了谢济与应如月旁边。

“劳六王爷挂心了。”常侯先开了口,慈眉善目,看上去十分和蔼,“你差人送来的黄米粽糕味道不错,我已叫人分食之。”

谢湛忙行礼:“这是晚辈应做的。”

常侯笑道:“玩得如何?去看了嵇南的夜景没有?”

谢湛客气地回道:“去逛了夜市,觉得不错。”

“那夜市这两天特别热闹,这不是快过节了嘛。”常侯摸着髯须笑道,“既来了,不在嵇南转一转、玩一玩,那不是白来?”

应如月笑道:“外祖,知道您热情好客,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多住两日,这不急着赶路呢!若是去晚了,赶不上三王爷的喜酒,这不是误了事儿吗?”

顾须归这才明白,常侯不是在兴师问罪,而是在挽留作别。

她忽地发觉,应如月说这句话时,语调有些颤抖。但她同应如月之间,还隔着谢济、谢湛二人,不能直接上前去抱抱她,只能偷偷地朝她的方向瞄几眼,随时顾着她的情绪。

常侯亦是满眼热泪。但送别他人,讲究的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他一把年纪,在众多晚辈面前失了态也不合规矩,便只能拍了拍应如月的手,道:“同我们月月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了。若是下次见面能让外祖抱上重孙,就是天大的喜事。”

应如月看了一眼谢济,有些赧然:“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呀,外祖。……而且我同四王爷成婚还没几年呢,现在就要孩子,太着急了。”

“是没几年。”常侯慨叹道,“……但外祖不剩几年了。就盼望着,能在身体康健的时候,哄一哄我的重孙,待他平安长大,我便也可以放心去了。”

“外祖!”应如月急切地道,“说什么话,您必然能长命百岁的!”

常侯笑了起来:“傻丫头,哪有真能活到百年的人呢?你外祖我生于乱世,能得见如今的太平天下,已是大开眼界了。人呱呱坠地,而后长大成人,再而后成婚生子。一代一代接续香火、一脉相承,这就是‘人’,这就是‘生命’。”

顾须归在旁听着,默然不语。她忽地感觉天地如此辽阔,个体如此渺小,如沧海一粟。生生不息,代代相传,仿佛就是人生来的使命。

常侯说及此处,已然有些热泪盈眶,遂同应如月道:“自你随你父母迁居京城,你我祖孙二人就只见过寥寥几面。上回还是你嫁人时,才能匆匆看你一眼,如今一晃都几年了。”

应如月弯起眼睛,柔柔地笑了起来,提醒道:“外祖,我成婚三年了。”

“嗯……三年。”常侯点了点头,放缓了语调,“是有三年了……真快啊。”

“但无论身在哪里,我永远都是您的外孙,永远都是您最亲近的亲人。”应如月语气笃定,随即微微拭了一把眼泪,笑道,“好了,不提了,再提您又要伤怀。今日我们就举杯痛饮,忘掉别离之苦罢。”

手里的酒盅仿若一瞬间沉了许多——俗话说,“人生一切,尽在酒中”。亲情、友情、爱情、悲情,甚至于萍水一相逢,一杯酒,无言亦胜万语千言。应如月霎时懂得,长辈们何以说这酒盅里盛的,尽是难以道明的深厚情谊。

她微微蹙眉,随即憋回眼泪,温柔笑道:“自迁居京城,我便再未回过嵇南。于我而言,嵇南是我的第二故乡,亦是我最亲最爱的地方。我祝外祖长生久视,福寿绵长。愿在座的各位,阖家安乐,和气呈祥。——这盅酒,我先干为敬。”

顾须归在旁边望着,忽然觉得蒋相宜说得没错。应如月、蒋相宜二人,果真是很像。表面上看,总觉得她们温柔大方,客气疏离。实际上,她们是最情深义重、冰清玉润之人。

她也便跟着应如月的祝酒词举杯,仰头将那杯酒饮了下去。

谢湛在旁边拦不住,见她拂袖遮面,一饮而尽,只得劝道:“少喝些。”

顾须归摇头:“等下还要敬酒呢,我这才将将给自己打个底,适应一下。不过一盅罢了,算不得什么。”

谢湛头痛道:“不会敬酒吧。虽说我这个把月,将五年内欠下的能去的席都去了,但我觉得老侯爷喝到兴处,未必想得起来让晚辈敬酒这回事……”

话音才落,就听见谢游起哄道:“六弟,你娶新妇的事儿还没同老侯爷说呢,今儿带弟妹登门老侯爷才知道的。不如你带你新妇给老侯爷敬一个,连喜酒的份儿也一起喝了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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