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和煦,暖风缱绻。风中带着花香,熏人欲醉。 侧殿隔窗半开,阳光落入室内,播撒扇形光影。 山水屏风前,田齐撑着下巴对卷苦思,右手提笔,迟迟没能写下一个字。笔尖悬停太久,墨汁滴落到竹简上,飞溅数点暗色。 “太难了。” 田齐丢开笔,颓然地趴到桌上,任凭墨汁沾上下巴,样子无精打采。 斗圩捧着茶汤走入,见到田齐这般模样,和守在室内的斗墙对视一眼,快行两步放下杯盏,劝说道:“公子,晋侯好心好意,莫要辜负。” “我知阿珩好心,但我自幼不喜书文,连写五封奏疏,如今实在无言可写。”田齐顶着干涸的墨汁抬起头,心中纠结,语气中满是无奈。 一只木匣放在桌上,匣中竹简已经取出,上面的文字十分简练,教授田齐上书天子,每日一奏,派飞骑送往上京。 “状告信平君犯上作乱,国内氏族沆瀣一气;斥责宋国氏族不仁不义,与逆臣同流合污;追思襄公助上京平叛劳苦功高,向天子哭诉委屈。”田齐掰着手指列举,逐一数过来,声音越来越低,“还有什么能写?” 之前大醉一场,心头愁闷消退许多。醒来隔日,林珩对他酒醉一事只字不提,让他安心住下,并带他前去拜会国太夫人。 从南殿归来,田齐打开木匣,看过其中内容,连续数日将自己关在殿中,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每日写成一封奏疏,借晋骑飞送上京。 最初他信心百倍,事情也很顺利,回想这一路的遭遇,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就是数百字。 五封奏疏之后,情况急转直下。 该写的全都写完,再提起笔,他突然脑中空空,不知该如何成句,压根写不出一个字。 面对空白的竹简,田齐懊恼得想要抓头。 奈何身边没有谋臣,斗圩和斗墙不通政事无法给出建议,更不用提专好厮杀的甲士。 窘境摆在面前,主仆三人目光相对,同时缄默无语。 “公子,不如请教晋侯?”斗圩提议道。 “我不想麻烦阿珩。”田齐皱眉说道,心中徘徊不定。 这段时日以来,林珩颁布多项政令,朝堂上风雨不断,城内也是议论纷纷。政令涉及到多方面,在氏族间引发波澜,褒贬不一,连客居在宫内的田齐都有耳闻。 多日案牍劳形,除了吃饭睡觉,林珩难有空闲之时,肉眼可见地消瘦,气质愈显凌厉。 之前田齐造访南殿,碰巧见到越国令尹,得知公子煜将要使晋,料定林珩会变得更忙。 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给林珩添麻烦。 “我一路奔逃,颠沛流离,只有阿珩愿意收留。凡事细致周到,还为我出谋划策,我不能得寸进尺。”田齐坐正身体,沉声道,“些许困难而已,还比得刺客尾随,杀机四伏?” 哪怕头疼不已,他也要强迫自己拿起笔,重新铺开竹简。 侧殿外,许放行至门前,恰好听到这番话,不禁微微点头。有这份心意就绝不会是忘恩负义之辈,不枉费君上相助。 话声渐低,许放轻咳一声,扬声道:“内史许放求见。” 门后先是一静,片刻后传来脚步声。 未等多久殿门敞开,斗墙站在门后,见礼后道:“许内史请。” 许放端正还礼,跨过门槛进入殿内。 山水屏风前,田齐正身端坐,脸上的墨痕擦拭干净,案上的竹简、笔架等皆摆放整齐。 距木案三步远,许放停下脚步,目不斜视叠手行礼,手托一只木盒,道:“今日奏疏未送,君上命仆送来此卷,言能有助于公子。” “阿珩让你送来?”田齐眼睛一亮,等不及斗圩和斗墙去取,直接起身绕过桌案,从许放手中接过木盒。 刚要打开盒盖,想起许放还躬身在地,田齐忙不迭唤他起身,神情有些羞赧:“一时忘形,放翁见笑。” “仆不敢。”许放再次叠手,方才肃然起身。 田齐回到桌前,迫不及待打开木盒,展开盒中的绢。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他茅塞顿开,郁闷一扫而空,登时笑容满面。 “原能如此,我竟然想不到,不愧是阿珩!” 仔细叠起轻薄的绢,慎之又慎放回盒中,田齐对许放笑道:“烦劳放翁代我多谢阿珩。” “诺。”许放行礼后退出殿门,身影消失在廊下。 田齐一改之前的为难,铺开一卷空白的竹简,快速挥笔落墨,转瞬写下百余字,取私印落在卷尾。 斗圩探头看一眼,快速读完两行字,不由得面现惊诧。 竹简上的内容和日前送出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