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七把长剑剧烈抖动,发出尖锐刺耳的铮鸣,下一刻,铮鸣声戛然而止,长剑倏然坠地,崩裂开来。 沈望春收了剑,扫了赵问机等人一眼,淡声道:“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本座把你们一个个都宰了?” 他虽只出了这一剑,但赵问机心中清楚,他们十几个加在一起也完全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而且此处位于魔界边缘,再惊动了其他魔族,他们此行怕是有来无回。萧雪雎的剑骨已毁,就算活下来,也是一个废人。 他不能拿自己十几个师弟的性命冒险,赵问机念及至此,果断做出决定道:“我们走!” 青霄宗们的这些弟子们很快就消失在这片沙漠上,沈望春抬步向他未来的夫人走去。 林砚提剑护在萧雪雎前面,像是个护崽的老母鸡,见沈望春行至眼前,仰头道:“多些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 他话没说完,忽然整个人一僵,扑通一声扑倒在眼前沙地上,再没了声响。 沈望春收回手,啧了一声,好了,安静多了,这下没人能打扰他和未来夫人的二人世界了。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人,一出门就捡到个新夫人,可见新买的黄历果然不错。 黄沙漫漫看不到尽头,长风温柔拨开眼前人脸上的长发,这张脸终于在沈望春面前完整地显露出来,半边洁白如玉,倾国倾城,另外半边却是遍布龟裂狰狞的疤痕,宛若修罗恶鬼。 “萧……雪雎。”沈望春缓缓叫出这个名字,他的声音像是从粗糙的砂砾堆里挤出来的,艰涩异常。 纵然她不复往日的光彩,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望春站在原地,就这样无声地看着地上的萧雪雎,一动不动,仿佛化为一座千万年都不会腐朽的雕像。 许久许久后,他咧了咧嘴,像是笑了一下。 这哪里是新夫人,分明是个老冤家。 等他回去就把那黄历撕了烧了烤个红薯。 萧雪雎,青霄宗长陵剑尊首徒,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同辈中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 周朝五十九年的除夕之夜,就是她亲手将沈望春封印进幽冥狱的。 她提剑转身,翩然而去,任他怎样呼喊她的名字,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幽冥狱暗无天日,上古大妖留下的残魂四处肆虐,残杀魔族,燃烧的湖面上弥漫的白雾里生出无数可怕的幻象,他不得不在这幻象里忍受人世间的所有痛苦,周而复始,无止无休。 在那里,他将萧雪雎的名字咀嚼了千万次,他凭着对她的恨意熬过了三千多个日夜。 老天有眼,他没有死在里面,而是在十年后冲破封印,得见天日。 风水轮流转,现在萧雪雎落到他手里了。 果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他要报复她,折磨她,凌|辱她,要她为他流出悔恨的泪水,以偿还他被封印在幽冥狱里的那些无望的岁月。 只是不用他出手,萧雪雎已经半死不活了。 真是太遗憾了。 萧雪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嘴唇青紫,裸露的手腕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痕,他甚至要感受不到她的呼吸了。 从前每一次见她,她都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仙子,而今她寥落一身,衣裙上沾满灰尘与血污,终是被拖入这肮脏的尘世间。 真狼狈啊,萧雪雎,你竟也会有这一天。 沈望春看了她很久,仿佛要这样亲眼看着她死去。 漫天的黄沙遮蔽了日月,幽冥狱里的那些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他曾遭受过的痛苦好像被无限拉长,随着时光之河一直流淌蔓延到此时此刻的心脏,变得再不能忍受。 她凭什么能这样轻易死了? 沈望春的双手微抬,却又收回,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突然俯下身,将地上的萧雪雎一把拦腰抱起。 怀中的萧雪雎好轻,好像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带走。 沈望春心下一颤,抬头看向远处的望乡城。 随后,他听到跟来的陆鞅问他:“君上,您手抖得好厉害,要不让属下来吧?” 沈望春低头看去,他的双臂抖如筛糠,这的确有些不合常理,他咬牙道:“本座这是高兴的。” 西风烈烈,黄沙奔流。 陆鞅沉默地跟在后面,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沈望春,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君上这是在高兴吗? 可他明明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