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算账(九) 老太太寿终,享年八十四岁。 丧礼最早也得明天再举办,需要将老太太的亲人能邀请的都邀请到位,一同商量如何办头七。佛堂暂时改成灵堂,摆放老太太的尸体。 院里孝棚搭起,供吊唁之用。短短半日,整个寿星堂看起来雪白一片。 除了体己的一些人仍守在灵堂,其他人都先回去告知亲人有关老太太的事,除了安家直系亲属,还有很多旁系,让他们能赶来的都及时来参加丧礼。 当夜,寿星堂除了能听见一些哭声,其他都静悄悄的,门外还在下雪,将大地染得一片银装素裹。 雪花纷飞,冬雪飘至,安然站在门外怔怔望雪。 彩绢哭过几轮,眼睛红得像兔子,拿了一件氅衣过来,道:“姑娘,天冷,在外头做什么,快披上氅衣。” 安然让彩绢收起来,不哭不闹,语气平静道:“并不冷,一点都不冷啊,不是吗?彩绢,你没发现吗?根本一点都不冷。” 彩绢知道姑娘开始说胡话了,明明现在是隆冬,一年最冷的时节,外头冷得她身子直打哆嗦。 安然劝道:“绢儿,你若觉得冷,便去里屋待着。瞧瞧你,眼睛都哭肿了,还往外头来。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好些事情要办。” 彩绢听罢只能离开,屋外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婆子走动,安然清出一块干净地方,双手抱膝,坐在梨花阁外的台阶上。虽然她没有哭,但是看着寿星堂的任何一处都好像能够看见祖母的身影,就像祖母还在身边一样。 她似乎看见祖母笑着向她走来,拥抱住她,亲拍后背,安慰道:“丫头,祖母在上头看着你。” 安然擦擦脸上的湿润,一摸原来是雪。冰凉凉的雪竟似暖的,好像都有人味了。 突然,哗啦一声打破了静谧,安然抬头看去,不远处赵妈妈拿着一个棕色罐子出门,倒了什么东西在花坛里。她走过去看清赵妈妈手里拿着药罐,问:“赵妈妈,你倒什么呢?” 赵妈妈声音哽咽,道:“姑娘,这是老太太这些天一直在喝的药,老太太生前吩咐将药渣倒在这里就完事了。” 安然道:“好的,赵妈妈您先去忙。”待所有人走后,安然对着那一团黑魆魆的药渣看得入神。 花坛里种着祖母喜欢的长寿花,祖父喜欢的栀子树。其中铁皮枫斗不好种,一直都是矮矮短短的一小截。 安然想,祖母的气色起初是有好转的,祖母还宽慰她说病就快好了,这话不像说谎欺骗她,大夫之前也说病得不严重,可祖母最终却病故,大夫临时改口,莫不是不想担责任。 常说久病成医,她用心照顾顾公子几年,说不上完全懂得医理,但认识一些药,其中治疗伤风感冒的药是最清楚不过。生出怀疑的心思,她拿了一个灯笼和一根树枝过来,拨弄着那些药渣。 药渣大多和前几日的一样,但这一次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一段米色的类似树枝的东西,这是什么她不清楚,但看起来不像是用来治病的。 她将那截树枝小心地藏起来。 $. 举办头七,老爷安弘致和大伯安弘宇请了和尚尼姑来府上诵经文。安然和其他所有亲戚举立香围绕祭拜,大多数亲人都是一边看着老太太的遗体一边轻声哽咽,有的甚至不敢看全程低着头。 安然除了会回想起曾经与祖母在一起的事情,仍是哭不出来,日日夜夜都守在祖母的灵堂。好多亲戚知道安然是老太太养大的,都走过来轻声安慰。 此时,她已经没了第一天的失魂落魄感,点头倾听他人善意的安慰。但觉得可笑,他们这些不曾在祖母身边的人比她哭得更伤心,好像真是什么至亲离世。 特别是二房的萧姨娘和太太,平时不见来请安,老太太离世她们哭得最伤心,唯恐他人不知她们难过。 早在阿娘和弟弟死掉的时候,她便明白,你的悲伤,他人就算是亲人也没法感同身受,如此为何要外露呢? 头七办完,安然去看祖父,知道祖父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常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刚褪去服丧的麻服外衫,听着赵妈妈说:“办丧事的这些天,老太爷整天在房间里推着轮椅这里走走,那里转转,有的时候发一天呆,有的时候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些他人听不懂的话,饭菜都没吃下去几口,只怕身子吃不消,因为办着丧事,两头顾不过来,便让其他下人看着,但是老太爷将他们都赶了出来……” 安然一边听着一边走,刚走到暖阁门口,听见一声哐当,像是什么重物摔落,安然心慌了一瞬,去推门发现大门从里头被锁死了。 “阿翁”,她叫了两声,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便提起一脚猛地一踹,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