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突然,她好像明白了,紧紧抱住了在她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子。几双伸向她们的大手吓得一大一小两个查小逸惊叫不止。 “晚上拿钱……” “你说什么?”龚阿立挥手示意安静,俯身凑近半死不活的查兴良,侧耳听他气若游丝的低语。 “今晚……十点半……南屿镇码头,2832船……拿钱……” 龚阿立听了,满意地看了看几个弟兄,又蹲在查兴良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替他拨开沾满污物的发梢,像老朋友般关心道:“早说嘛,阿良。早说,大家都不用这么麻烦。你怎么样,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手下人放开查兴良,他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龚阿立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冷笑一声,道:“别耍花招。晚上,带上你女儿一起上船。” 不速之客走了,带走了查兴良的体面和尊严。他的胸前和衣襟满是污垢,像只被铁链栓住的狗一样,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的一滩残羹冷炙里。 查小逸冲过去,扶起了父亲,用手掸去他头发里的饭菜残渣,揪心地问:“爸!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爸?”而查兴良却无言地摆了摆手推开小逸,撑起身体,颤巍巍地挪步到堂屋门口,跪坐在正哭得六神无主的女童面前,紧紧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黑洞洞的门框里,一对拥抱的父女就像冬夜里的两个街头乞丐,正用尽最后一点体温温暖彼此。查小逸记得这温度,它曾在心口无数次地燃烧过,滚烫得就像此时眼窝里的大朵泪滴。 “爸,你真的要去么?” “没有办法了……得去……” 蓬头垢面的查兴良用手掌为幼时的小逸擦去泪水,转过头,坚定地看着长大后的查小逸。 闷热的夏日夜晚,厚重的云层把水汽捂在海面,天地间正在酝酿一场暴雨。父亲披着黑色的橡胶雨衣,来来回回地,在查小逸面前往返于船上和岸上。查小逸帮不上什么忙,因为无论她问什么,父亲都缄口不言,绝口不提他到底要往船上搬些什么东西。 “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 小逸又问,得来的还是父亲的白眼,于是她也不再发话,只默默地帮他一起搬起了铁桶。父亲的眼神里似是有些意外,但他还是接受了小逸的帮助。父女俩一起,很快就把物资全部搬上了船,最后才将一直站在岸边的小小逸领上了船。查兴良坐在船梆上点着了一根烟,他的面庞被火光短暂照亮,随即又被大海的深邃所吞没。 “爸,你和我多说些话吧……爸,你为什么不愿理我?……你心里,到底在乎不在乎我和我妈,还有这个家?……” 无论查小逸问什么,查兴良都是一副沉思的面容,呆呆地望着远处海天线附近,漆黑背景里的那几点时隐时现的灯光。直到,她沉下声来说:“爸,我知道你今晚要干什么。” 查兴良终于被惊动了。他回过头,干枯的发丝被海风粗暴地撩向头后,刚要开口,父女俩的注意力便被岸上的一阵脚步声吸引过去。龚阿立带头,夜幕下四个人影正行色匆匆地沿着码头的台阶拾级而下,疾风一般走过栈桥,登上了渔船,站在了查兴良和查小逸的面前! “钱?” 男人极力压低了声线,谨慎而坚决。 查兴良看了他一眼,胡茬丛生的唇齿间挤出一句“离岸远些”,便兀自走进驾驶室启动了引擎。龚阿立带来的人回头看见两个女孩挤在船尾的角落里,正胆战地相互抱在一起,他的嘴角微斜------查兴良果真带着孩子上船,这便合了他们的心意,量他也不敢怎样。 海浪翻涌,浪花击打着岸边的锚桩。柴油发动机的“哒哒”声音回荡于漆黑的海面上,喋喋不休,似阿婆口中焦虑地念着平安经。不多会儿,岸边的灯火已足够远;又过了半个钟头,渔船像驶入了一只巨兽的腹中,周遭再无半点光亮。 “喂!还要开多远,钱呢?!”手下人叫嚣,伸手要去抓查兴良的衣领。 查兴良左手一挡,右手迅速熄了引擎,拔下钥匙,丢进了船侧深不见底的海水里。 “查兴良!你什么意思?!” 龚阿立看看船尾的小孩,又看看查兴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让查兴良带着孩子一起来赴约,就是防着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可当查兴良把引擎钥匙扔进海里,他便知道眼前这个曾经一起共事而现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到底是个狠角色。 寒光一闪,龚阿立的袖口里多出了一把匕首,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查兴良,你不要逼我!” “是你们要逼死我!”说话间,查兴良也已将拴渔网的麻绳割下一段绕在手掌上,挥拳便抡了过来! 查小逸惊恐地看着船舱里的人撕打在一起,狭小的舱室被踏得摇摇晃晃,几个人的面上都开了花,血腥味和海腥味混在一起。小小逸怕得缩成一团,蜷在查小逸的身下哭喊得失了声。查小逸护住小小逸的身子,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一面安慰地说着些自己也不相信的话语。 混战在刀子插进胸口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画面定格在三张惊慌失措的脸、一张赶尽杀绝的脸、一张面色死灰的脸------那是直插心脏的一刀,就算在医院门口都抢救不过来。 杀人了……他竟然真的杀了人…… 大哥直挺挺地躺尸在眼前,小弟瞬间吓尿了裤子,连连举手投降,无比真诚地指着查兴良:“阿良!你别过来,钱我们不要了,别过来!……啊呀!!……”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