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老同学的倔脾气,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情,九头牛也牵不回他的想法,更何况戴炳国说的每一个字也都敲打在蒋达雄的心坎上: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以为上天把自己的梦想扔进了垃圾桶,正是这种执着才让他们有了今天的成就。 将心比心,蒋达雄觉得于情于理他都必须支持老戴的决定…… . “喂,连芳,你留一下!” 连芳刚刚把琴擦拭得干干净净放回琴盒,正准备要回去,蒋达雄叫住了她。 连芳嘴角微翘,蒋指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情,她的心里已猜得个十之八九。 “你们先走吧,毋等我了。”她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欢喜,向3班的男生们挥挥手。 “我找你吧,是这么回事……” 蒋达雄整理着厚厚一摞总谱,他还从来没在学生的教育问题上干过“给个面子”这种事情,这让他还觉得有些别扭,“这个……我觉得你的琴拉得不错,坐后备席有点可惜……” “没关系的蒋指挥,我坐哪里都可以。” 蒋达雄从花镜上方看了她一眼,连芳的话让他觉得蹊跷,可是仔细一想,这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于是他又继续说道:“从下次排练开始,你就坐到一提声部去,跟王燕学外手的弓法。” “好的。” “还有,《思乡曲》练过吗?”蒋达雄找出了一份谱子,递给连芳。 “练过。” “准备一下,从下次开始,乐队会加排这首曲子,比赛的时候由你来独奏。” “好的。” 蒋达雄纳闷,一般的学生听到独奏这种好消息都会高兴得不行,而这个连芳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到惊喜吗? 算了,也许真是因为她出身于音乐世家,见过大世面呢! “好好准备,给其他同学做个榜样!”蒋达雄说。 . 按照蒋指挥的安排,周日下午的排练果真增加了一首《思乡曲》。 乐队的学长们起初还有些诧异,看来传言是真的,这个高一的学妹果然有些来头,不然昨天还坐在后备席的她如何一下子摇身一变,成了独奏? 坐在小提琴首席位置的那个学姐在排练这首曲子时一直脸色阴沉,这让第一次在乐团正式抛头露面的连芳更加拘谨。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作为新生,连芳觉得还是低调一些的好,她紧盯着谱子上的各种标记,演奏得中规中矩。 “好吧,今天的排练就先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先都熟悉一下谱子。连芳,你过来一下。” 看得出来,蒋达雄有些不太满意。 蒋指挥把连芳叫到跟前,说她演奏得倒是没有错误,可就是怎么听都像是在考级呢?(注2)换句话说,完全听不出乐曲的情绪。 他说,《思乡曲》是作者亲历了战乱年代的流离失所、见证了那么多家庭的妻离子散才写出的一首感情浓郁的作品,可整部作品里既没有哀怨也没有悲苦,只有对烈火焚赢过的大地上萌发出新绿的无尽赞美。 这部作品虽然难度不高,却胜在感情,大爱忧国忧民,小爱想家思乡。和平年代的学生不懂战火纷飞的灾难,但至少要把作者的浓浓乡愁表现出来吧?虽说整首曲子娓娓道来,是应该有种“波澜不惊”的大气,但那跟“死水一潭”可完全是两码事…… 蒋达雄还在喋喋不休,乐团的学长学姐从连芳身边走过时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他们嘀嘀咕咕的一定是在说:“高一的学生果然还是有很多差强人意的地方嘛……” 连芳这样想,脸上未免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 耿旭皓觉得他的机会来了。他从刚才排练就一直在台下看着连芳的一举一动,她心里的兴奋、紧张、担心出错又急于想证明自己的种种情绪,他都看在了眼里。 现在,他又跟着她走到了后台,眼疾手快,他迅速地伸手将门一挡,尾随着连芳进了第二候场室------其他同学早已经收拾好东西回去了。 “你又跟着我做什么?” 连芳看了耿旭皓一眼,一下一下往琴弓上抹着松香------学小提琴的同学可能都是这样,心情很好或者不好的时候,松香抹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没什么,祝贺你一下。”耿旭皓轻描淡写地说。 “祝贺?我有什么可祝贺的……” “当然是祝贺你都到大学部的乐团担当独奏了!” 连芳没有说话,但耿旭皓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慷慨地表达出对她的欣赏和肯定,她一定会往心里去。 他抻了抻衣领,不紧不慢地说道: “《思乡曲》这首曲子虽然没有那些华丽的技巧,但往往越是这样在外人看起来比较简单的曲目,越是需要更扎实的基本功才能驾驭。这就好比说,一个能演奏《野蜂飞舞》的人,却不一定能把《雪绒花》演奏好,因为观众有足够的时间来听清楚每一个音的破绽。而你刚刚的演奏,我从技术上听不出瑕疵。” “呵呵,”连芳冷笑一声,抬起了她傲慢的头,“耿旭皓,我记得你的专业是电吉他和流行作曲吧,什么时候你也研究起古典音乐来了?” “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你慢慢会感受到的。而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就要让人知道我喜欢。” 耿旭皓说着,从裤兜里摸出来一个仿古的木制小盒子,“说好的,这是送给你的。” 连芳本想继续保持着冷冷的距离感,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驱使她放下了琴弓,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小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提琴模型,做工精巧,涂装细腻,就连四根琴弦都做得栩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