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将军进门,看见紫鸢抹着眼睛高高兴兴地出门,奇道:“这是怎么了?” 紫鸢才忙道:“将军好,前几日在云台寺,小姐亲手供奉了八十一盏又八十一盏海灯,如今终于心想事成,梦见了夫人,奴婢这是在为小姐高兴呢。” 秦樟一介武夫,不懂得如何表达情绪,闻言沉默。等操练回来,又看见熟悉的黄松屏风,才伸出手搭在上面,轻轻地叹了口气。 管家秦保知道老爷的心事,缓声劝慰了几句,秦樟才摆摆手:“我去为夫人上柱香。”可是还没出正堂,就遇见宫内来的黄门。 管家纳罕:“如今已然宵禁了,宫中有何事来得这样急,竟然都等不到明天?”秦樟也同样觉得奇怪,将那黄门迎进来,听说是取书,倒是理解了。 他客气道:“公公不必客气,前几日庞学士来寻岳父与内子遗书,我也是知晓的,书室便是在此处。” 说着便要带路。 原本秦樟作为钦封的大将军,根本不必对宫中一个小黄门如此礼遇,但是紫鸢提到秦疏病中仍挂怀逝去生母的事,让秦樟想起自己女儿告吹的那门婚事。 虽说二皇子并不是良配,但是高门贵女,也有许多有了亲事也要被皇家定下赐予旁人的,他伤在筋骨,难以出任武将,秦家辉煌便只能靠其余子弟维系。可他们终究是外人,又怎会真心对待他的女儿,他唯一的掌上明珠? 想来想去,也唯有今上可以倚靠。 秦樟心底沉叹,正引着路,那黄门却步伐一顿。原来是因着他恰好乃魏骆前段时间看中提拔起来的内监,眼睛毒且心思活络,一眼便瞧见了隔院中为供奉海灯搭的天棚。 黄门不经意地笑言:“原来秦将军家中也供奉着这些个灯盏,倒是衬得内室也亮堂几分。” 秦樟一愣,随后道:“京城人家确也不常在家中供奉。”因着云台寺就在京城外,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这些灯盏乃是小女感念她母亲,所以才带回家来,倒是有几分灵验。” 他说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知道前朝之魂的事,宫中应当也有意想知道香火供奉如何延续,有意试探。 这黄门是个人精,心念一转,面上已安然笑道:“是吗,咱家也有亲人想长久供奉,只是不知道是怎么个灵验法?我也好回去试试,劝慰亡魂在天之灵啊。” 庞德安将面前典籍推开。 他一连几日都在研究这些纸张色泽古朴,与编纂大典无关的古书,其他年轻的翰林学士看在眼里却不敢直说,与他同年的学士就直言不讳了: “我说庞古。”古是庞德安的字,取博古通今,安德乐道之意,如今此人语气却是明晃晃的嘲笑:“你亲长给你取的字,是拖延多年复又显灵了不成?怎么你靠着那文绉绉的策问得了状元,如今又研究起这些古书来了?” 他环视众人:“难道是又想拿个状元不成?” 庞德安按着镇纸。 他在元和六年时因为一篇复古韵律的骈文得了先帝赏识,被钦点为状元,如今却只混得个学士,这些人常以此嘲讽,他往日也不甚在意。 今日却凝神许久,突然叹道:“余往日自诩为博古学者,于古言韵律颇有所通,如今才知这么多次交谈,竟都是在班门弄斧啊。” 学士们对视一眼,为首讥讽那个本欲问庞德安今日怎么如此反常,连辩也不与他们辩了,阁臣何躬行却突然迈进来。 众人忙行礼,只听得庞德安恭谨起身,双手呈上黄色卷轴,正色道:“与此有关的史料,我已找全,其中可正告陛下的,当属此封。” 他敛眸:“泣告尊父慧弟早夭。” 其他人瞳孔微张。这是一篇祭文。 楚帝在写字的同时,秦疏也在写。 不同的是楚帝是在奏章处理完之后,为稳定自己思绪而随意提笔挥就,他留下的也大部分会作为宫内宝库永久的藏品或是赏赐,流传下去。 秦疏却是写一张撕一张。 楚帝抬眸:“早夭?” 马甲没事做,索性为本体研墨。“写文章?我觉得我还是不会吧。” 马甲因为那篇祭文感人泣下的程度,而对自己的作文能力有了错误的评估,但秦疏对自己水平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能写得这么快和好,主要还是背了那些碑文的原因。”秦疏坦然。因为本就是如此。 她毕竟不是古人,修仙界也是放荡不羁者居多,不会拘束于八股五言,但写不了,她可以模仿啊。 马甲的灵魂虽然是统一的,思绪却能独立运转,相当于一人只能背一篇的时候,她可以三开四开甚至五开,同时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