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下令,钱照与周云等带一百锦衣卫随行,将那孤魂接下山。 云台寺距离京城也本不远,只是这孤魂终究因死于此地而困顿不能行,钱照恭请住持赐教,住持才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老衲也不知孤魂该如何改易其处,不过。” 他顿了顿,想起施主请沙弥带的话:“若是使尊也不确定,倒是可试试多供奉几盏海灯。” 钱照了然,心中也在想,想必这海灯对于孤魂是极为重要之物,忆起那日他拂袖将海灯吹灭,便更觉慨然。 那住持却又念了祷词后,垂首道:“此法还是秦将军府中秦小姐因其母海灯被灭,托小沙弥传达而来,若是有用,使尊不妨代老衲感激秦小姐相助。” 钱照驻足回首:“秦小姐?” 住持笑:“正是,秦小姐生母乃顾公之女,又孝顺柔淑,想必纵览经书颇多,才有如此见地。” 钱照拱手:“原是如此,多谢住持告知。” 马甲静默地飘回秦疏身边。 八十一盏海灯的供奉要耗尽了,她的身形也淡了不少,在轩窗前不必向谁回话,就让本体得知了她的所见所闻。 秦疏握着笔,银红夹袄,面色绯红,像是染了风寒,但紫鸢看小姐一手好字,嘴唇挪动几下还是退下了。 不愿打扰小姐雅兴。 秦疏颔首:“胆小生事,倒是符合我对那住持的判断。” 将书藏在将军府,是一步险棋。 她因为想顺理成章引得钱照为召马甲来供奉海灯,连日来听住持讲经,已在住持那里挂上了号。 如今再次先一步让那住持得到解局之法,能坐稳云台寺住持之人必然心有计较。 若是此事不成,他便要将罪责全部担下,那住持必然不敢。 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就显得合情合理。 “这样一来,庞德安在秦将军府找到了记录的典籍,便会将嫌疑全部转移到秦家身上来。”马甲轻声。 秦疏轻提狼毫笔,在马甲说完后凝望着自己写下的字,直到和原主再无半分区别,她才示意紫鸢拿去晾干,随后道: “还好。” 马甲的声音在日光熹微中像是与秦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此刻闭口不言,提笔练字的女子才是真正说话的人:“我们是后于庞德安抵达秦府的。” 小沙弥将海灯一事告知紫鸢,使得他们在路上耽搁了些时辰,没有与随侍的翰林学士一道入京。 不枉她特意选在下山后才将海灯熄灭。 只是有些对不起原主的母亲。 “紫鸢。” 女子娉娉婷婷,身影如花弄影:“若补点的师父来了,你请他再为母亲供奉十八盏海灯。” 这边钱照问了下属,得知秦家这几日并无其他人出入,秦小姐更是在庞德安拜访后才进府后,微微颔首,随后问周云:“如何?” “回大人,澹台公子到了。” 他们选择的法子其实十分拙劣,便是如同补点海灯一般,将海灯放于马车之上,只是不同于秦家是先灭灯而后马车同行,他们是一路都点着海灯。 马车摇摇晃晃,那身影依然立若青竹,见他们来了,无声垂眸致意。 钱照知澹台衡原是不乐意的,拱手:“公子。” 澹台衡:“已许多年未有人这般称呼我了。”他看着钱照:“大人称呼我为阁下便好。” 钱照却不应,陛下对这孤魂如此上心,他如何敢僭越? 只是陛下未明说要这孤魂进京有何用,但作为臣下却是要将君父心思洞明并将事宜安排妥当的,因而马车开始缓行后,钱照便也就在马车上,对澹台衡缓声道逆贼作乱下百姓的颠沛流离之苦。 周云听着,几次欲言又止,再看那孤魂,仍旧面色淡淡,有海灯,神色好些,但也映照着马车后帘幕,是透明之像。 “.......公子大德,陛下也是仁爱君主,想必不会推拒为民万福之事。” 钱照也不知澹台衡之前为何推拒,但想想孤魂野鬼又远离故国,他必然是因亡国之君的身份,无法对楚鞠躬尽瘁。 但这只是小事,只要拘住这魂,不惧陛下不能使这人心甘情愿为大楚效力。 钱照甚至觉得此人可混个一官半职——若是阁臣能接受翰林学士说法,自然也能干脆承认此前朝之魂亦有拱卫社稷之功。 周云看着澹台衡垂下的眼睫,却不知怎地总觉古怪。 半晌。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公子慢慢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