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官道曲曲折折,环佩也不断摇晃。 数家千金,需赶在陛下亲临前离开云台寺。李若忽然过来,对一旁的周仪芳说道:“我知道你看到了。” 周仪芳神色一冷,装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李若父亲是武将,母亲也是随父亲上过战场的,因而性格颇有几分悍勇,也因此她与京城贵女多有不和,但周仪芳看不惯她,纯粹是因为前些日子表兄议亲,她一句男儿郎怎能如此弱质风流,便令她那体弱的表兄亲事告吹了。因而李若说这话,她根本就不想搭理。 李若自顾自道:“那一夜你虽然和秦疏躲在后头,但是视野是朝向那素衣的。” 楚不信鬼神,因为他们私底下还好,交流中却多以素衣指代,只有锦衣卫知道那人衣衫贵重,秉性矜雅:“所以如果有谁最有可能看出他把戏的,便是你们。” 她越说越离谱,这几日锦衣卫也没有透出风声来,周仪芳只能打断:“天色那样暗,我与阿疏如何能见到什么?你若这么在意,不若回去问问你阿翁。” 楚不重文轻武,但即便是镇北侯,离了疆场在周仪芳的文臣父亲面前也是常吃几挂落的,李若却没有面上挂不住,脸再一转,朝向秦疏。 周仪芳已要赶人了。 咳嗽着的秦疏声音轻缓:“实则没怎么看清。” 她虽在房中,听紫鸢议论也知道,那日惊吓过后,这些公子小姐多觉得自己是被烟雾迷惑,又或是当下神志不清,才误以为他真是鬼。 人言纷纷,各执一词。但马甲已经得了供奉,他们相不相信,秦疏也不太在意。 总归原主身体撑得住前,她还要维护原主的人际关系:“也许只是戏法罢了。” 婢女紫鸢欲言又止,李若却看了她好一会儿,若有所思:“也许是。” 周仪芳忍到她走才吐槽,压低了声音:“你不知,自从镇北侯的父亲离世后,镇北侯便日夜难寐,有时还会梦见自己在沙场上。” 她秀眉紧蹙:“我虽不喜她这什么都要插上一脚的心思,可她应也是为了她父亲的病,才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令战乱再起,插手了逆贼叛乱阴谋。” 战事太伤将,镇北侯无子,便是有战事也无人可用了。 秦疏想问没有贫寒武将么?但想想,周仪芳父亲是御史大夫,她都这样说了,其实也算得上说明问题了,便不再提。 周仪芳:“再忍忍,过会儿便到山下了。” 紫鸢忙接过秦疏手上的扇子,想起话来了:“也不知大人们会不会信。” 那日去的翰林学士将自己整理好的典籍呈上去了,楚帝楚文灼却是哼一声,魏骆上前,殷勤劝茶。 底下内阁之臣欲言又止。 楚文灼瞥他一眼:“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钱照任指挥使多年,勤勤恳恳,从未有夸大其词曲折逢迎之状,整理这典籍的,也是父皇钦点的状元,在翰林院是老资历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贿赂欺瞒,与钱照此人同做伪证。” 他靠在龙椅上,将那奏折扔在行宫龙案上:“再者朕已应了见面,如此细细查探,倒显得朕不是真心约见,而是心虚一般,是不是?” 阁臣忙告恕罪。 楚文灼将阁臣挥退,声音虚浮沉缓:“弱冠年纪的少帝,亡国之君......朕倒要看看,雷击太庙既然不是朕之愆责,那该是什么。” 子时三刻,车架到了院门外。 实在是皇帝平日里极少亲临云台寺,云台寺本也是供参加太庙典礼的家眷居住等候传召之地,没想到雷击太庙,典礼后的宴会也匆匆取消了,倒叫有心打扮了儿女一番的人家道了一声可惜。 陛下的几个皇子公主都到了议亲年纪呢。 楚文灼挥退了旁的臣子,只留钱照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旁,院外自然还有其他数人提防,但不及那海灯供奉场景十分之一耀眼。 楚文灼环顾四周,未见院落有人,蹙眉,心中未来得及泛起一丝不喜,便猝不及防,见院落中现出一石桌两椅。 桌上有茶。 海棠花树繁茂,只是一息之间的事。 人身影未出现,声便先至:“失礼了。” 嗓音清越,确实是他那二皇子一般大小的年纪,约摸还小些。 楚帝琢磨几息回首,见到一人玄衣逶地,穿着超出规制却又内敛深沉的帝王服饰,精细纹路被掩在大氅之下,身形俊逸修长之间,眉眼只似静谧湖水一般,沉静并无涟漪,也无谦卑或是傲胜之意。 他是月光一般的平和温润:“陛下。” 他称他陛下,楚文灼并未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