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周大人快步进了院门,先问了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可安顿好了,才顿住,侧身问自己亲随:“确定没有发现鬼魅手段?” 亲随跟了他十年了,按理不该被些江湖骗子的手段哄住,可如今他也下颌紧绷,拱手:“回大人,确实未曾。” 两人一边靠近竹林,一边低声交谈:“竹林山岗之下兄弟们都去探过,山高百丈,距离太庙也有数里,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飞跃的,当时靠近那鬼魅的属下也交了底,确实发狠砍了下去,却从他身形之中穿过。” 亲随吸了一口气:“这点属下和在场的公子小姐都可作证。”面色怪异。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恐怕也不会相信。 周云皱眉,到了关住那鬼魅的厢房才下巴微抬:“进去看看。” 亲随面色更肃,单手按刀,推开院门。 说是关住,其实不准确,毕竟当时那个情况,即便是三千兵士将人团团围住,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问过小沙弥之后,他像是对这尘世也起了兴趣,扫过一眼他们的飞鱼服后,便颔首,随后就随他们到了院中。 周云刚进去,本无人,但海棠花树下,那男子竟然突兀现出了身形,的确是如云遮雾绕,月又突显一般,那等莹润光亮,不是人能轻易做到的。 再说这院子,在关押这鬼魅前,早已被锦衣卫查探过数次,根本不可能留下机关。 周云也不自觉按住刀剑,声音微淡:“阁下好雅兴。” 澹台衡的玄衣大氅在这不算冷的月色下显得有些怪异且不合时宜,可是他走近时,未惊动一丝风声,衣裳上浮动的龙爪暗纹,却令周云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暗中做好防御姿势,一直树立好的心防竟有一瞬动摇: 当今陛下得位之正,公允之至,即便有逆贼作乱也百姓也自发讨之。 锦衣卫四处纠风察情,也是不可能容许私藏龙袍,暗为天子这样的情况出现的。 可此人不仅毫无破绽,轻而易举登顶了太庙所在云台山不说,竟还有这样一件做工精细,见之炫目的玄色皇衣...... 澹台衡的眉眼浅淡,身形还是淡的,他似乎不在意周云的试探,也不在意他话里话外对鬼魅也会观月的讥讽。 他只是问:“如今是几年?”像是顿住,他又轻声:“是何朝?” 院内院外的锦衣侍卫,皆变了脸色。 秦疏在厢房之中咳嗽,紫鸢焦急得眼眶发红,没办法,她只好让她出去了,自己按着喉咙。 等感觉到另一个马甲现形给自己轻轻拍了拍背,才秀眉微缓。 她抚着她的手,对着铜镜之中自己的眉眼说:“别担心。” 还算是勉强稳住。 锦衣卫乃皇权授下,周身气息不同常人。而今日这么多公子小姐目睹了马甲的出现,虽然不足以令马甲续命,但却让马甲淡薄的身形凝实了一些,要再支撑一段时日也是很简单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马甲的身份,她如今还不好太过确认,只好顺着周云的话编了。 她身后漂浮着的魂体手指纤长,宽大衣袖随风轻漾。 周云亦不知这鬼魅意图为何,若是有心人以假乱真,那他被抓无法进入太庙,应想办法遁逃才是,可他若真是鬼魅,为何能着帝王服饰,却不知今夕何夕? 唯一的解释,便是此人可能是前朝之魂,太庙虽供奉开国先祖,但百姓之中,亦有先祖龙魂强镇前朝不公冤孽的传说。 周云从前以为这不过是皇权让渡的把戏。没想到今日却真信了几分。 “如今自然是景泰十五年,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即便你有心作乱,恐怕也是无的放矢。” 他这话是为试探。 那鬼魂却不动声色,又像是毫不在意他的刺探:“你还未告知我国号。” 周云手指一紧,心道这若真是有人作乱,那这背后之人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 他竟还能留意到自己并未泄露如今王朝,是何人主使。 难道他真并非楚朝人? 周云只好抱拳对太庙所在地遥遥一敬:“先祖自楚地兴邦,故定国号为楚,距今已有五十余年。” 秦疏在心中疯狂计算。 她是异世之人,即便穿了一个本土贵女,对本朝历史也是不甚清楚的,为了给马甲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对于前朝自然也了解了许多。 但前朝距今不过五十余年,要想编造就太难了,很容易被戳穿,若时代太过久远,却又无法解释她的马甲为何与他们风俗习惯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