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辉不明白柳绰为何就突然不说话了,但若是让他自己给刚刚的表现打分,他觉得可以打九分,嗯,少一分是为了给未来的自己一个超越的机会。 慈元殿内,刚从小朝会下来的魏帝正在和皇后争讨都城防务军改制一事。柳绰按照皇室礼仪三拜九叩后向魏帝和皇后分别敬茶。魏帝名燕琪睿,五十过半,大腹便便,身材圆润,一身玄朱色龙袍给他和善的气质增添了几分威严,他和皇后坐在正榻的一左一右。上一世柳绰虽因皇后之故出入过不少次皇宫,但见魏帝的机会却很少,仅有的几次也是远远跪拜。 他接过柳绰敬的茶后并没有立马喝,而是一下一下地用茶杯盖拨弄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像是沉浸在茶香之中,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柳绰和燕辉起来罢了。 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都低下了头,尽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池鱼之殃,就连呼吸声都遮掩了起来。殿内寂静得令人心惊,只有计时的沙漏不断下流。 魏帝不喝,皇后就不能接茶。 柳绰端捧着另一杯茶,按照规矩,举过头顶,低头跪在殿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柳绰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高举茶杯的动作而渐渐酸麻,滚烫的茶汤流溅在她的手背上,点点斑红在白皙的手上格外刺眼。 皇后柳筠心一身朱色玄边宽袖绕襟深衣,凤仪万千,端坐在右榻,她没有看柳绰,也没有开口,就这样和魏帝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燕辉有些看不下去了,但他起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人物关系和恩怨情仇,又担心贸然开口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然而身处于风暴中心的柳绰却很平静,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没有过多的反应。她知道自己只是被当做靶子,魏帝想要的是逼皇后让步。元平十七年发生了什么?能让皇后和魏帝如此相争不下的势必和柳家、和储君之争有关,柳绰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发生在这一年的事情,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都城防务军改制。 如今安京城的城防主要分为皇城和都城两部分。前者主要负责皇宫,由皇帝直属的御林军负责。后者主要负责安京城内外的防务,包括城防、都城门禁、城内治安等等,由徼循京师负责,而掌徼循京师的则是她父亲,柳堰廷。 她父亲为人谨慎,又有不少军功在身,无故削职必定会引得人心浮动,所以上一世魏帝的做法是先分再削。维持她父亲的官职不变,但将城内治安和都城门禁一步步分出来。 如果她记得没错,上一世魏帝改制后是想将分出来的权利交给四皇子的舅舅上官榷。 “绰儿,”魏帝看见柳绰手背上越来越多的烫伤,终于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开口道,“适才朕和皇后在讨论都城防务改制一事。” 柳绰:果然。 “正好你和辉儿来了,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柳绰放下端着茶高举的手,抬头时脸上恰当地露出几分懵懂不解。 “城防和巡防之事本就相差甚大,朕想要将其分开,让他们各司其职。但皇后却觉得分开管理容易产生责任纠纷,互相推诿。你也出身柳家,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城防和城内巡防之职看似关系不大,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又处处关联,上一世分开到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边处处掣肘抢功,一遇到麻烦事情就互相推诿。 但……柳绰抬头看着魏帝似笑非笑的表情,皇帝之所以是天下之主,就是因为在这个国家中,他们认为对的,才是真理,他们想要的,不会得不到。 上一世,皇后联络武将反对的结果是被寻着错处禁足了三个月,而反对的武将也有几人被贬冷落。 柳绰心中有了计量,然而面上却故意露出几分迟疑和惶恐,“儿臣久居深闺,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更别说是军防制度。” “无妨,军务你不懂,管家你总该学过。” “若是管家,”柳绰颦眉思索,故作无知,“责任细分、分权制衡自然能够更好御下。” 柳绰的话直接讲到了魏帝的心坎里,他大笑了一声,对柳绰的态度也缓和上了几分。他笑着看向皇后柳荺心,眼神寓意颇深,“看看,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柳荺心脸上阴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一餐饭除了魏帝谁也没吃好。 早膳后,魏帝回去处理政务,叫走了燕辉。待二人离开之后,柳荺心再也忍不住了,她抓起茶杯重重地摔在柳绰的脚边,瓷片四溅,在柳绰的裙摆上刮出了一道划痕。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巡防之职一分,下一步就是九门门禁,到时候你父亲这中尉卿之职就是位同虚设。你父亲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不敢行差踏错分毫,这才让皇上一直没有找到借口撤换。你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