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糊涂了?” 乔大爷侧脸避开递过来的汤药:“我知道,我一直比不上姐姐。姐姐聪慧,善良,待人接物大方有礼,做事进退有度。可惜她是女儿身,不能继承家业,所以你才会将我捡回来,加以培养。” “果真病糊涂了,我说过无数次,你与月儿都是我的孩子,我从未曾有过厚此薄彼之心。” 三十八年前的冬天,他外出谈生意,归途中,恰逢大雪封山。 没办法,他被滞留在镇子上。 被困的第三天,他打开窗户,想看看大雪何时停。不料却瞥见墙角蜷缩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只见她半个身子已被积雪覆盖,一动不动。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被冻死街头巷尾的百姓,不计其数,所以,他只是略微惋惜的叹了口气,便要关上窗子。 这时,一道微弱的啼哭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吩咐小厮下去看看,小厮掀开妇人胸口的衣裳,一个孱弱的小婴儿露了出来。 看着小婴儿,他想起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于是生了恻隐之心,让人将孩子抱了上来。 这小孩儿可真小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 客栈掌柜见状劝他丢掉,直言一定养不活,到时平添晦气。 他看着怀中的孩子,孩子也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在质问他:“你真的要将我丢掉吗?” 他心有不忍,打算尽人事听天命,便让掌柜给他寻些羊奶。 可外面的积雪足足有小腿深,别说找羊奶,找个人都费劲。 无奈,他只能给孩子喂点米汤。 许是被饿了很久,小家伙也不挑食,很快一小碗米汤便见了底。 他看着孩子鼓起的小肚子,不敢再喂,孩子吃饱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就这么一勺一勺米汤,他让孩子成功熬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之后,他收留了这个孩子,并给他取名乔冬,让他陪自己的女儿一起长大。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乔冬不知从何处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从那以后就性情大变,变得敏感,并且总是疑心他人对自己的真心。 “可姐姐死后,你还是将辰儿接了回来,并且让他弃文从商,想让他接管乔家。说起来也是可笑,我不仅追赶不上您的脚步,居然连辰儿都比不上。无论是运气、天赋,还是胸襟,我都逊他一筹,他才不愧是真正的乔家人。” 乔老爷将手中的碗重重一放,碗里的汤药大半都洒在了炕桌上。 “什么叫做真正的乔家人?那你是谁?你不是乔家人,你为什么姓乔,为什么叫我父亲,辰儿为什么叫你舅父?这个家从来没有人拿你当外人,一直是你,是你拿我们当外人。” 说完,他生气地拂袖而去。 刚出门,便撞见听墙角的乔辰:“进去劝劝你舅父,他又犯病了。” 乔辰进屋时,乔大爷正盯着眼前的汤药发呆,于是他打趣道:“舅父,要我喂你吗?” 果然,听到此话的乔大爷,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安心养病吧。” 乔大爷这才别别扭扭道:“多谢,这次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就要倒在那个畜生面前。” “若真要谢我,以后便少说些浑话气外祖父。他年纪大了,比不得以前。” 乔大爷沉默了半晌,才道:“父亲说得对,是我一直拿自己当外人,才想着要处处胜过你们。当初,你和父亲母亲都看出马瀚文不是良配,劝我不要将鸢儿推入火坑。是我执意要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错,才匆匆订下婚事。” 想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底那股酸涩:“鸢儿婚后,我也曾看出她过得不幸福,可为了脸面,我装作对这一切看不见。是我的固执,自大和自卑害了她。辰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人生还长,表妹不过才十七,一切尚有弥补的机会。” 乔大爷往后一靠,低声喃喃道:“对,幸好还有弥补的机会。” 说罢,他转头看向乔辰:“父亲没选错人,你做乔家未来的家主,我服。” 不料,乔辰却是摇头:“我若年满二十,就必须离开涪州回京,所以乔家未来只能靠舅父你。” 乔大爷一听,惊坐起来:“你说什么?你还要回京城那个吃人的家?父亲母亲知道吗?” “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我当初与......父亲的约定。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同意我和外祖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