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张照片是杨蔓萌没见过的。静水和她在一起时大部分时候是执行任务,而为了防止在被俘后泄露队友身份,她们双方都不会保留对方的个人信息。以至于现在她再也见不到静水了,手里能找到的静水的照片,却只有党员证上那张青涩的证件照。 不过这是值得的。杨蔓萌知道,如果死的是她,静水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静水是为保护这个国家大多数人民而牺牲。她们是否留下了合影,又或者是否度过了愉快无忧的青春年华,相比于鲜活的生命而言都不值一提。 她冷眼看着那个跪在地上抽泣的男人。 颜夏清痛苦,是他以为他的妻子因意外而死,这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接近所能承受的极限。他没有和静水经历过生死,甚至都不知道静水的本名——墓碑上写着的名字是“沈涟”。 而杨蔓萌所承受的痛苦比这更甚百倍,但她不会被悲痛击垮。 她会按照静水的遗愿,继续活在这世上。 △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半分钟,也许是比半分钟更长的时间。 颜夏清停了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来时并没有去扶静水的墓碑,似乎是怕扰乱了她碑前的花束。 “是你啊。”他只是对杨蔓萌说了一句,表示他知道有人来了。 杨蔓萌不指望他能放下个人恩怨。毕竟以这种知三当三的贱人的思维方式,恐怕也不会理解她的忍让。 三枝菊花被轻轻地放在了静水的遗像前。相比于颜夏清带来的花环,这三朵菊花显得颇有些寒酸,却又因此分外扎眼。 “你应该收到了吧。”杨蔓萌用了陈述句,她知道颜夏清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像她和静水这样的人,每次出任务前都要更新遗嘱。这是必须认真对待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哪次就会发生意外。 一直以来,杨蔓萌都大概知道静水的遗嘱是什么内容。财物对于她们这些人而言没有什么意义,不过静水还是会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杨蔓萌。通常这种遗嘱是不合法的,静水已经和别人结婚还有了孩子,依从公序良俗遗产不能完全不给配偶和子女,但因为颜夏清本身非常有钱,组织还是认可了这样的分配方式。 但杨蔓萌之前并不知道,静水的遗嘱里还有更加具体的建议,为她安排好了退役后的路。 倘若自己牺牲,静水希望杨蔓萌和颜夏清结婚,如此便能保证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不至于在退役后回归社会孤立无援。同时这也是把她年幼的儿子托付给最信任的队友。 杨蔓萌并不算很理解这样安排的必要性,或者说她极力避免去体验静水生前的思虑。 静水从来都会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因此在杨蔓萌的潜意识里,只要她把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儿搞砸,静水就会不得不站出来重新解决——可是这一次即使她不遵从静水的遗嘱,也不会有人无奈地纠正并且责怪她了。 因此她不会再做出任何有违静水遗愿的事情。 “收到了。”颜夏清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在杨蔓萌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独自哭了很久,“就这样吧。” 他也默认了要遵从静水的遗嘱,尽管遗嘱的内容很明显更有利于情敌。 即使是杨蔓萌也不得不承认,颜夏清在与静水有关的事情上做得无可指摘——否则她也不可能容忍静水和这人结婚,要知道在组织内部有一万种办法让他通不过审核。 两人维持了片刻的沉默。 雨好像下大了一些,能听到雨点落在百合花的叶片和花瓣上,声音有些细微的不同。 颜夏清又轻声问道:“你要和她单独待一会儿吗?” 而杨蔓萌的回答只是:“她不在这儿。” 她的遗体不知道在哪儿,可能还在大洋彼岸,又或者……已经在被格斗弹击中的那个时刻,化成了真正的烟花。 “我也在找她。”颜夏清沙哑地说,“一定会找到的。” 杨蔓萌没有回应。 从理性上她不能告诉他静水牺牲的真相,并且从情感上她也不想让颜夏清知道——他还不配了解静水真正的荣光。 “你走吧。”杨蔓萌站在静水的遗像前,“让我在这儿静一静。” 她听到颜夏清的脚步声远了,才抬起左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沾着泪的手指有些颤抖地插进风衣的口袋,摸了摸那张静水的证件照上钢印的凹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