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翠的声音从侯府中传了出来。 “不要欺人太甚了。”拾翠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你们净护着这恶仆,我今日里就要将他打发出去。” “我是公主的陪嫁,”拾翠说道,“凭什么不能将他打发出去。” “一个小宫女,以为出了宫就能横着走了。”李青一听到了管家的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主子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那你说啊,”拾翠争辩道,“我们主子是什么身份?” “你们主子就是个没嘴的葫芦,白给的贱货,我今日里把你打发出去,谁能把我怎么样?”管家说,“来人,把这个小宫女拉出去关在柴房里,看看有没有人乐意买。” “你敢。”拾翠的声音明显抖了起来,然而却不打算退让,“我是公主的陪嫁,从宫中正门跟出来的姑姑,殿下是圣上亲自册封的公主,你一个小小的管家,如何敢违逆天家的体面。” 管家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闷头干活的小宫女突然一反常态,说了这么多。 他走了上去,死死地盯着拾翠的眼睛,少女心里打鼓,这管家着实凶恶,但是自己若是在这里退了,早晚有一日欺负到公主的头上去。 “殿下是什么身份?”管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还希望王先生在这里说清楚,免得殿下被人家说天家人没有自知之明丢了天家的脸面。” 管家回过头,看到那个口齿伶俐的厉害宫女带着李青一回来了。 他知道公主带来的这两个宫女,题红姑姑不好惹,但是拾翠姑姑平日里只是做些活计,不太与人说话接触,感觉和那位殿下一样,是个畏畏缩缩的小女人。 “发生什么事了。”拾翠踉跄了一下,李青一拉住了她,将手帕递给了她,擦了擦她流出来的眼泪。 “这个恶仆吵着要在府里用冰,说是日子没法过了,秋老虎这么厉害,总不能顾着一个人,把大家都热死吧。”拾翠说,“奴婢说你们下人房里不是用冰么。” 李青一帮她擦着脸,“然后呢?” “他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主人房里干活的,动起来不用冰是要了人命了。”拾翠像是得了救星,扑在了李青一怀里,忍不住的眼泪往下流着,“武成侯大病一场,还没全好,更何况他本来就用不了冰。” “然后他就闹将起来,说是要所有奴仆联名请愿,要求用冰。”拾翠说道。 管家出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题红姑姑,你看这日头,这天气,姑姑们也受不了啊。” 题红冷笑了一声。 少女挑起了一根纤细上扬的眉毛。 “我们受得了受不了,都会受着,因为我们是殿下从宫里带来的人,你们倒是不必,京城的主家就有千千万,一车一车用冰的也不是少数。” “良禽择木而栖,”题红淡淡地说,“谁家用冰,就去谁家,谁家用冰多,就选谁家,一别两宽就好了。” “在这里闹什么呢?”她直直地回视着管家。 管家咽了口唾沫。 “要打发人,也得公主开口才行,你们这样,岂不是不给公主面子。”管家看向了李青一,他知道这个公主一贯畏缩胆怯,这种事定然是不敢的。 “本宫么?”李青一抬起了眼睛,看向了管家,似乎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睛。 少女的眼睛是深黑色的,看上去如同静谧的深井井口,眼角下一颗小痣,仿佛落了一滴泪。 她看向了那个仆人,而如今他低着头,站在管家身后半步。 “题红和拾翠都是本宫的陪嫁,她们说的就是本宫想的。”李青一轻声说,拍了拍拾翠的肩膀,“既然拾翠说要打发出去,那本宫就请你帮忙把他打发出去吧。” “按照惯例给足银钱。”题红说,居高临下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别说武成侯府如何对不起他。” 一众人都散了,拾翠小心翼翼地看着李青一,然而公主却一直呆在中庭里,也不嫌日头晒。 “殿下,”拾翠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你去忙吧。”李青一说,然而她依旧不打算进屋去。 拾翠见状转身走了。 李青一一下子蹲了下来,“题红,本宫方才把手帕给拾翠用,然后银杏果找不到了。”少女焦急地说,眼尾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等他上朝回来,本宫还想给他也看看呢。” 题红也蹲了下来,“应该就在这附近,不会滚太远的。” 两个人摸索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那枚银杏果,李青一紧紧地捏在了手里,方肯和题红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