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总是升起来的比较早。 沈灼颂回到知青住宿点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保温杯拎在手里,靠在井边,摇着把手。 水从管口汩汩地流出来,蓄在石头围起来的池子里。 浅浅的一层。 那塑料做的红色瓢子舀起来些许,灌进杯子里,再拧紧杯口。 知青点也建在一个土台子上边。 比郭翠秀家还要高出不少。 杨家村这个地方地处山坳,少有平地。 为数不多的平地用来搭了台子给村里人集会用。 剩下的栽种作物的农田都是硬生生靠着两双手在山顶上开出来的。 沈灼颂站在崖壁边上,目光茫茫地投向更远的高山,手里的动作没停,大臂带着小臂晃动着保温杯。没晃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就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手臂也晃得发酸。 虽然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名字都是沈灼颂,但这个“沈灼颂”从小家庭生活条件要好得多,也没做些什么,身子已经开始累起来了,只觉得胳膊酸痛。 “沈……灼?沈同志?” 有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抱着个瓷的带着花儿的盆子跨出门槛。 “你这么早就起了啊?” “嗯。”沈灼颂礼节性地带上笑点点头,“你也这么早就起了?” 这是沈灼颂到达这个地方的第三天。 第一天夜里到的村子。 第二天夜里就翻了别人家的院子。 今天是第三天,大早上的已经开始谋划着偷别人家孩子了。 白星华显然错解了沈灼颂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一个刚来这里的下乡的知青,才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贫瘠的大山,肯定是无措的想家的迷茫的,没准是晚上跑出来避开所有人在这里偷偷哭泣。 越这样想着,一个茫然的小蝌蚪找妈妈似的形象在白星华的眼里愈加的真实,她下意识地寻找起沈灼颂痛哭一夜的证据。 虽然很“遗憾”地没找到,但这完全不妨碍白星华望向沈灼颂的目光变得越发的怜爱,她自觉来这里已经很久了,是知青点的老人了,比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女孩要大七岁。 “没事儿,你别难过。”白星华把自己的盆子搁在井边儿,边弯腰舀水边安慰道,“在这里待一两年,很快就能回家了。这段日子,听广播台还有新闻上讲,好多地方都把自己那儿的知青送回去了,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轮到我们这里了。” 沈灼颂是全然不知面前这个知青在想什么。 但这位知青说的倒是一字不差。 现在是七月。 等到了十月,知青下乡就彻底地成为了历史。 沈灼颂慨叹自己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早些,或者再晚些,都不是什么好时候。偏偏是妈妈刚出生,她就来了,正好能照应到。不过,这告诉她这也得快些想法子了,能赶在九月底合理地合情地合法地带走妈妈,这是最好的道路。 “这样啊。”她把保温杯拧紧,搁在石桌上,顺手接过水瓢,帮着白星华又舀了一勺水,“那太好了,我是真的挺想家的。诶——对了,白姐你家在哪儿啊?” “够了够了……谢谢啊。这段时间正是农忙,夏天又热得很,不用冷水擦擦,我都怕自己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白星华朝她笑,端起盆子搁在石桌上,躬下身子,把毛巾浸在水里,再拧干,反反复复几遍,擦洗着脸颊,“我家在东北那边,说起来还挺远的,是个很小的县城,说起来你们都不大知道。” 沈灼颂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那白姐你到时候怎么回家啊?我来的时候,感觉这里交通也不怎么方便,是不是你到时候得倒好几趟车啊?” 白星华没说话,略显羞涩地低头笑了一下,“我就不回家了,我在这里都成家了。到时候,等着孩子大了,可能会抱着孩子回家探望。” 知青在当地结婚,是属于这个时代相对常见的事情。 千里迢迢地来到一个遥远的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回家的道路也是一片大雾,全然看不见任何光亮透出来。有不少知青就会选择和当地的村民结婚,后来恢复高考,也有不少的人会抛弃自己的伴侣抛弃自己的孩子,重新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不那么发达的交通,不那么发达的通讯,纸质的难以长久保存的档案资料,尤其是易变的不可控的人心,造就了时代的悲剧。 “姐你不回家住的吗?就一直住在知青点这儿?” “回的回的,这不是这两天你们刚来,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