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崔荣锦遭此劫难,苏景玉睡意全无,坐在床头凝眉深思。 崔家乃是皇商,官府这么大阵仗,抓了他们全家动刑,看来不是找太医院暗查衍王的死因,便是调看三十年前先帝脉案的事出了破绽。 崔荣锦与他亲如兄弟,请他到泰安堂坐诊的事京里人尽皆知。 他中毒回京才一年,崔荣锦就收买太医院的人私自调看皇家机密要案,很难不让人起疑,祁沐恩是想用崔荣锦全家的性命逼迫他,等着他自投罗网。 皇帝李亢做贼心虚,必然动了杀念,他若站出来承担一切,整个苏家卷入其中不说,崔荣锦身为帮凶,同样难辞其咎。 若他避而不出,崔荣锦绝不会出卖他,崔家必会落得个财产充公,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想象着崔荣锦在牢中遭受酷刑,满身是血的模样,靠在床柱上闭目哀叹。 想想,再好好想想。 晨曦自窗外射入,画舫的灯光接连暗下,房里红烛燃尽,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柔光里。 苏景玉起身换好衣袍,踱步到窗边向外望,湖面上水雾缭绕,岸边的垂柳朦朦胧胧。 他静心凝神,再次将预想的说辞和可能的变数与后果推演了一遍,捡起地上染血的锦帕和衣物,坐回到床边等着逢月醒来。 临近晌午,逢月才迷迷糊糊睁眼,手脚绷直着抻个懒腰,两腿酸疼难忍,嘴里嘶嘶着清醒过来。 昨夜苏景玉已经够温柔了,是她一时还不适应,下次应该会好很多了,她娇羞地抿唇,挪动身子枕在他腿上。 “醒了?来,夫君帮你更衣。” 苏景玉回身取来角柜上干净的衣衫替她穿好,搬动她双腿时动作特意放轻了些。 逢月瘫软在他怀里,等着他系好颈后的系带,头一偏,目光停留在他纤长的手指上,脸颊一阵滚烫。 里衣和中衣穿着整齐,苏景玉抱起她放在外间的梳妆凳上,执起发梳一点一点梳理她的乌发。 他从未给女子梳过发髻,只能依葫芦画瓢,尝试着照她之前的样子挽个最简单的发髻,用玉簪簪好。 昨夜的洞房花烛少了结发礼,今日亲手为她挽发权当补偿,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逢月笑着端详镜中的夫君,不知道拂风是怎么看出他雏不雏的,她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好看,像座玉雕似的。 苏景玉面色微凝,在她身边坐下,怜惜地抚摸她红润的面颊。 逢月笑容僵住,有些忐忑地等着他开口。 “逢月,泰安堂昨夜被查封,崔荣锦全家被抓了。” 他故意轻描淡写,没有提及崔家人的惨状,平缓的语气令逢月安心了不少,细看才发现他眼里生了血丝,问道:“你一夜没睡?已经有对策了是不是?” “嗯,我想过了,决定进宫一趟。” 逢月猜到崔荣锦的事必定与太医院、与苏景玉有关,调看宫中脉案的动机很难解释清楚,细想事情应该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她急道:“那你为何不早些去?是怕去早了更惹人怀疑?” 苏景玉搂过她安抚:“逢月,坦白说这件事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崔荣锦是我兄弟,又是因为我才遭此劫难,我不能不救他。退一万步说,我还有丹书铁券护身,他一介商人,若被定罪成欺君、图谋不轨,他们全家都必死无疑。” “景玉!”逢月抱住他说不出话来。 她并非信不过他,只是昨夜才与他做了真夫妻,约好了今日一起去庄子,情正浓时却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一时难以承受。 他从小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更担心他再次陷入到危难当中。 苏景玉牵了牵嘴角,郑重道:“你放心,你是我的夫人,只要我没事你就绝不会有事。” 哪怕我真的有事,也一定会护你周全。 画舫停靠在岸边,苏府的马车在一旁等候,苏景玉抱起逢月送上车,跨上一匹高头大马,顺子忧心地扯住缰绳,“世子啊……” 苏景玉挡开他的手,“你不必跟着我,随身保护着少夫人,天黑前送她回庄子去,把离儿也带上。还有,若昆叔回来,不论在哪,想办法让他来见我。” 他压低声音又道:“顺子,我再信你一次。” 顺子放心不下他,迟疑了片刻,终究是不敢辜负这份沉甸甸的托付,笃定道:“世子放心,顺子一定保护好少夫人!” 苏景玉点头,回望着从车窗里探出头的逢月,抚慰地笑笑,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 崔荣锦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