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暖意融融,飘着菊香,一进门的长桌上摆着两本道经、一只白玉茶壶和一盏微温的菊花茶。 逢月引着昆叔进门,苏景玉正坐在内室的圆凳上仔细擦拭着匕首,怕刀光惊到逢月,听见声响急着把匕首插回鞘中。 “回来啦。” 他抬眼见逢月身后跟着一个人,悦然起身唤道:“昆叔。” 逢月进了内室,昆叔不敢擅自往前,就站在内室门口,满眼慈爱地看着苏景玉。 “昆叔,快进来坐吧。”苏景玉笑着开口。 逢月背对着昆叔站在他身边,意有所指地握住他的左手捏了捏。 苏景玉面露惊愕,一把将她护进怀中,瞥向昆叔左袖口下黑布的同时右手一甩,匕首骤然脱鞘,嗖嗖嗖地破风而去。 昆叔全无防备,眼看匕首冲着自己飞来,映着刀刃的眼里寒光凛凛,迅如闪电一般挥起左手,牢牢攥住牛角刀柄。 “好身手!”苏景玉难以置信地感叹,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攀上眉眼。 昆叔在苏府几十年,看着他从小长大。 母亲过世那年,他时常一个人躲在马厩里难过,旁人都只顾着巴结新入府的女主人孟氏,没有人在意他,只有昆叔陪伴他,安慰他,还买来最大最甜的樱桃给他吃,那份温暖他一直都记得。 自打他有记忆起,昆叔的左手就不能动,一直用黑布裹缠着,以至于上次他提出要帮昆叔诊治手伤被拒绝后,仍丝毫没有把他同左手刀联想在一起。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他苦笑着,脸上尽是犹如大梦初醒般的迷茫与凄凉。 逢月感觉到他胸口异样的起伏,轻轻从他怀里挣脱开来,仰头看他,心疼地皱眉。 昆叔冷冽的目光蓦然放软,愧疚地叹息。 窗外的柔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不再如先前那样慈祥,周身都仿佛透着股骇人的杀气。 许久,他低着头,脚步沉重地上前,匕首在他左手上飞快地一转,寒光闪动间便已经落在圆桌上。 苏景玉近乎本能地把逢月挡在身后,满眼警觉地盯着他。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疼爱他、照顾他的昆叔,而是藏身于苏府的江湖杀手、从南疆毒王谷带回平杀落艳,害得他险些丧命的左手刀。 昆叔面色凄然,缓缓退到内室门口,右手撩起左边的袖口,一圈一圈拆除缠裹在左手上的黑布,再将两只手一同端在身前,掌心手背翻了两翻给苏景玉看。 苏景玉稍稍放松些,视线向下落在昆叔手上。 他左手比右手略宽,四指背、虎口及掌心处布满厚厚的老茧,俱是长期握刀所致。 左腕也明显比右腕粗,这样的特点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经年的刀客,而绝非是个普通仆役,因此他才不得不将左手缠裹起来。 苏景玉把逢月安置在床边坐着,叮嘱她不要出来,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下巴向外间一扬,示意昆叔出去说话。 长桌上的菊花茶已然凉透,依旧散发着幽香。 苏景玉端起来饮尽,一阵沉寂过后,背对着昆叔哑声道:“你不该瞒着我!” 初春去玄清观祭拜母亲时,他曾与左手刀交过手。 崔荣锦的人为了从刺客手里救下孙秋允,打斗的两败俱伤,左手刀本欲趁机将孙秋允劫走,后又故意放他们离开。 他不相信昆叔不知道他在追查十年前的事,避开不见他也便罢了,还故意隐瞒他,在他面前把自己伪装成当年那个悉心宽慰他、照顾他的老仆。 思及过往,被蒙蔽、被欺骗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 昆叔不敢再靠他太近,紧贴美人榻站着,全身上下再看不出半分左手刀的狠戾,低垂着眉眼道:“世子,昆叔早年受过侯爷的恩惠,立誓终身受他驱使,我知道世子一直在查当年的事,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此事牵扯太广……” “牵扯什么?南疆剧毒吗?” 苏景玉转身,神色怅然的竟像是个祈求爱护而不得的孩子。 “你可知道当年你带回来的平杀落艳险些害死了我?!” 昆叔愕然抬眼,“不可能!南疆毒王亲口同我说过,平杀落艳粘上一点都足矣让人毙命!” 苏景玉怫然道:“那是因为我服下的分量微乎其微!是因为拂风用他的半条命换了我的!” 昆叔攥紧左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十年前,拂风深夜从侯府带走了弥留中的苏景玉,他放心不下,禀了苏天寿悄悄跟着出京。 他自知武功不及拂风,怕惊动了他,只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