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开始当差后,不能再频频来往长乐宫,但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头,堂堂正正的约见出来,便也是可以的。 男女大防还是有,但未婚夫妻之间,约束少了许多。 下了差之后,易安还是三天两头的往长乐宫跑,赶上顾岁晴练习功夫,免不了领教切磋,易安的枪法力破万钧,劲风中不乏巧劲。 气力上,顾岁晴要弱上许多,但鞭子灵活缠柔,在易安的陪练下,绵绵中又加了韧劲,饶是易安,也见得毎次都能全身而退。 这天,两人你你来我往的过了几十回电合,易安卖了个破绽,顾岁晴见猎心喜,当即冒进了,一手挥出露出了空门,腰身被揽了个正着。 易安的脆弱脖颈也暴露在了攻击范围内,易安的手揽得更紧了些。 四目相对,执鞭的手本应落下,却莫名地软了下去,罕见的,顾岁晴眼里浮起无措,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朦胧了发稍,面庞的轮廓显得暧昧难言。 “阿晴。” 这是易安第一次唤她阿晴,往常永远是疏离的,克制的殿下,那双桃花眼微微弯着,叫人看不出情绪。 顾岁晴都快忘了,在多少年前,这双眼睛灿烂如星,少年人的意气,心思足以一眼洞眼,纯粹而炽热。 这一世,金榜题名,本是该意气风发的,为何眼前人如此的沉静,目光永远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顾岁晴心中一动。 “前一世的最后,是哪一年。”顾岁晴问道。 隔了好一会儿,易安才回答。 “没有年号了,大俞的最后,是永安十一年。” 乱世之后,是没有尽头的战火,宗属国裂土,节度使争并,中原再无乐土。 顾岁晴并没有意外:“然后呢。” 易安道:“我记不清了,挺多年的,我也老了。” 老了,顾岁晴品味着这句话。 “你……可有娶妻生子?” 易安微微笑起来:“不曾,我带着你的身体进了山,那山里有一方寒潭,能保千年不朽。” 他始终避讳着尸体二字,像是在避谶,带着虔诚的敬畏。 这样近的距离,顾岁晴摸了摸他的脸,皮肤白皙光滑,这样一张脸,是极得造化厚爱,岁月应当是优待这样的人的,顾岁晴却只觉心中无尽酸楚。 她不知道这张脸苍老衰败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这样,轻描淡写,年月仿佛真的只在弹指一挥间。 她何德何能。 易安将她揽入怀里,手掌心按在顾岁晴的肩膀上,岁已入秋,秋老虎余威尚在,顾岁晴只在夏衫外加套了一层薄衫,隔着单薄衣料,肌肤的温热叫人心头悸动。 顾岁晴将头偏靠在易安肩膀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与赵延跔,从未有过这样温情的拥抱。 不知何时,顾岁晴闭上了眼,易安的手顺着顾岁晴的长头发,一下一下地抚摸,情愫悄无声息的流转。 临到易安离开,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芊巧进来的时候,只看到衡山公主定定站在那里出神。 她唤了两声,顾岁晴才心不在焉地应了,用手缕了缕头发,没叫芊巧看清脸上神色。 夜静而深,顾岁晴隔了很久才睡着,却是一夜好梦。 “听说我那孽徒要嫁人啦?”韩涛一步迈进长乐宫,都知道这是衡山公主的师父,上下宫女无人敢拦,一路畅通无阻。 “正要去寻师父呢,”顾岁晴行了礼,取过最新的策论。 韩涛打开来,看了看,面色稍缓:“这个人,我也有听说过,才能当世无人出其左,但为师没打过照面,这世间才子多薄幸,最是无情读书人,你非寻常女子,嫁错了人,也难免一生困顿。” 师父一介男身,却能设身着想至此,顾岁晴心中温暖,解释道:“此人与我有旧,师父尽可放心,便是万万一,嫁人后有不测,徒儿也定会爱惜自己。” 韩涛上下左右仔细打量过顾岁晴后:“你心中有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