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子,肩膀单薄瘦削,她为什么还能笑出来,易安心想,夜色太沉,他睁着眼,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大漠。 她是皇家遗珠,被大张旗鼓地迎回,他只能远远看着銮驾,华盖垂帘,一晃一晃,去了他再不能及的世界。 她又要走了,在短暂地重逢之后。 很多年前的黄沙穿越记忆,易安被风吹迷了眼,只觉眼眶酸胀:“这一次,让谨之送殿下一程吧。” 衡山公主将于明日献城,消息传出,全城哗然。 这一夜并不太平,不断城中父老上门来要说法。 “献城!这女人贪生怕死,太平日子吃香的喝辣,亡国了把衣服一脱,继续跟耶律昂沁那狗贼过她的好日子。” “老子不怕死,要战便战,投降献城,投她奶奶个腿儿,祖宗三代的脸都丢光了。” “将军肯定是被这女的迷了心窍,祸水啊祸水。” 百姓三两成团,外面不断传来咒骂,隔着一道院门,过来扔烂鸡蛋臭白菜的百姓源源不绝。 还有压抑的低声:“姓顾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金鸾殿上那个跑得没影,这个劳什子公主原本以为是好的,我呸,一路货色。” 兵临城下,圣驾先行离去的消息到底是瞒不下去了。 “你要死啊,说什么疯话。” “死就死,不知道哪天就死,我怎么就不能说,这国,就是亡在姓顾的手里。” 有人怒,有人悲,有人痛骂,有人哭嚎。 副统领焦头烂额,劝回了这个又有别的人来,有一个瘸了腿的老者持着拄拐,在门前跪下请愿,苦苦哀求,他说愿以朽躯送公主离城。 顾岁晴坐在里间,端坐堂上,她着了全套公主冕服,赤红头冠,珠翠垂在眼前,纹丝不动。 易安单膝跪地,正小心翼翼地为顾岁晴套上祥云纹样的锦鞋:“耶律昂沁在上京经营多年,城内探子不可不防。” “天快亮了,让副统领进来吧。”顾岁晴道。 易安的手抚过精致鞋面,他垂着头没有起身,鞋面上淌开一滴水痕:“殿下。” 隔着垂珠冠,顾岁晴声音温柔:“谨之,我们说好了的。” 躁动的百姓到底被按下去,兵士清道,头盔上寄了白色丝绦,城门大开,副统领小声道了一句殿下珍重,顾岁晴平静地从他跟前走过,冕服上的凤凰用金线织就,迎着晨光,仿佛振翅欲飞。 美人容色倾城,一身冕服威仪万千,顾岁晴缓缓走出,手上托盘里是那方虎符。 在她身后,副统领带若干人等俯身跪地,以示降服 “衡山公主顾岁晴,携俞国虎符以献上京。” 耶律昂沁策马前来,他居高临下地审视,嘴角满意地勾起,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将顾岁晴上下扫过几遍,眼里有男人看女人的惊艳,不过一闪而逝,更多的,是尽在掌握的愉悦。 他策马绕了几圈,眼睛看向远处大开的城门,漫不经心地开口:“不是让你脱|光了来么,我汉话应该说得很清楚。” 是的,耶律昂沁汉话说得很好,要不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他与土生土长的俞人几无二致。 顾希惠想起那年及笄,耶律昂沁在郊外包下了满城的烟花,火树银花不夜天,街上挤满了人,深宫禁苑俱被惊动,她在长乐宫中仰头。 耶律昂沁在一年一度的灯会上夺了冠,那夜烟火满城,他说:“但求衡山公主一顾。” 第二天一早,顾岁晴便收到了耶律昂沁送来的花灯,上面一笔一划,不甚工整地写着在水一方。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父皇怒斥耶律昂沁不知所谓:“朕的晴娘,也是他能肖想的。” 这话带着欣慰与骄傲,父皇只看到耶律昂沁不知好歹,却错漏了他的狼子野心。 在流言中,她与耶律昂沁的爱恨情仇编了个全乎,从私定终身到情衷错付,从皇帝的明珠到倾国祸水,这还是顾岁晴第一次看清楚这个人的面貌。 这不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他心机深沉,在上京蛰伏十年,骗过了先皇,朝臣,翻身之后却没有恨意,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写满欲望。 顾岁晴略俯下身,代表尊贵和权力的头冠垂落下去,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世子何须急在一时,晴娘愿以身赎上京百姓。” “楼里的姑娘都是十金十银,到底是公主。”耶律昂沁笑了笑,他从马背上俯身,手指勾起顾岁晴的下巴:“我看看值不值。” 周遭的苍厥人一哄而笑,顾岁晴一张小脸惨白,她咬紧了嘴唇,眼泪将落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