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间,虞秋烟又梦到了前世。 那一年中秋,她被启言带着出了府,在泠水河的画舫上远远见过了虞家的人。那时候正好瞧见虞满宵同虞衡还有柳姨娘三人一道出府。 自那日之后,虞秋烟回去别院后再未提起过虞府,甚至再未提起过想要去京中看一眼。 正如她所说,她已经不再是虞秋烟了。 只是她精神愈发不济,虽然尚有一口气在,但好像又被人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连最后一丝念想都没有了。 那阵子,启言仍旧带着她听戏,可虞秋烟却有些气力不支,满心苦涩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摇头。 启言还一如既往,精心照料着,每一日晚间会替她擦发,还会拿着梳子一下下的,替她沾香露梳着头发。 许多小事,只要他得空都不经旁人之手,谁能想到这样一双指骨分明,提刀握剑的手照料起人来也这样妥帖。 他似乎没察觉任何异样,对她愈发有耐心,将一切都妥帖谨慎安排好。 而虞秋烟却因为这病体残躯,时常自暴自弃,脾气也越发不好。 有一日,虞秋烟看着桌上放置的汤药,突然生了烦躁,在启言转身后便用力将汤碗全挥到了地面上。 “当啷”一声,青釉陶碗与一旁熬制好的陶药罐全都碎成了一片一片,药罐子里满置的汤药像四周倾洒出来。 屋内溢满着浓郁的药味。 那时虞秋烟看着破碎的碗有一瞬的畅快。 手腕被药汁烫到发红,可短暂的疼痛也给了她一种快感,因为自火灾后她的痛感便不如先前灵敏了。 启言看着她的模样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沉默地着人替她换了衣衫,转头,他便走了出去。 他再回来时,桌上又多了一罐药。 他任由药罐放在窗下晾着。 启言放下药后便转身从博物架上拿了一个瓷瓶,走过来,拉过虞秋烟的手给她上药。 微热的指尖蘸取了药膏,一点点抹过发红的区域。 两个人始终保持缄默。 抹完药,窗边的汤药也该凉了些,启言才将药碗端过来。 那时,虞秋烟觉得启言应是有一些生气的,可他的一举一动却丝毫不露端倪,在药匙伸向虞秋烟嘴边前还不忘将糕点蜜饯的碟子推到她手边,温柔道:“喝完,再吃块蜜饯,不苦的。” 喝完药后,又哄着她上床休息。 原本一片狼藉的碎碗残渣俱被清扫干净,地面上的水渍也被擦去,就连云幄锦被都着人悉数更换。 无一不妥帖。 “可要听书?” 虞秋烟始终没搭话。 他同往常一样坐在床边,随意拿了一本书念给她听。 自从先前有一阵子心情不好,他不知怎的想了这么一出,一开始是与虞秋烟闲话家常一般聊起这些,后来就改成了念书,经史子集,山川游记俱有涉猎。 “南海出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宛如清风过境。 等虞秋烟有了倦意,他便放下了书,缓声道:“睡吧,我陪你。” 他说的陪,便是坐在床边守着她睡。 那阵子启言对她细心照料,更甚先前。 无数次夜半惊醒,她都能瞧见他伏在床侧的影子,他的手指伸进了被子下,热热的掌心虚握着她的手。 冷暖他都知道。 她却不敢稍稍动弹一下,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轻轻动一下,这人也会惊醒。 她甚至怀疑他根本没睡着过。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虞秋烟那阵子思虑过重,晚间时常一宿无眠。 可启言守着,她只能强迫自己睡。 连照料的丫鬟映霜都偷偷冒着险劝她:“小姐,奴婢知你心中难过,但你体谅体谅公子吧。” 虞秋烟没有理映霜。她清楚看见了映霜眼中的失望,她知道,映霜一直觉得她自私。 从虞秋烟进别院以来,映霜便有意无意在撮合她与启言,时常提点她偶尔也关心关心启言。 但其实虞秋烟只是心虚。 虞秋烟初时被救后,看着启言不露面的样子也有过诸多猜想。 其中之一便是启言或许是与宋成毓有仇之人,所以才会如此行事,因为他这样温柔的人,却频频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对宋成毓出乎异常的仇恨。 可后来一切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