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烟出门没带丫鬟,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府内。 绕过垂花门廊,沿着游廊曲径直行便至后院的观棋亭,这是她回知秋院的必经之路。 如今已近戌时,亭内灯火通明,她远远便瞧着有两人坐于亭中对弈。 其中一个便是虞父,另一个背影清癯,甚为熟悉。 正是宋成毓。 宋成毓右手执白棋,左手置于手腕下,微微抬着官服袖角,举棋沉思,眉头微蹙。 片刻后方才落下一子,笑道:“老师棋艺精湛,学生举棋难定。” 如匪君子,温文尔雅。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日后要她的命。 四周静悄悄的,虞秋烟站在回廊转角,认清了亭中人便不再上前,鸽灰色的披风有些长,拖到了地面上,她抬手拢了拢,将自己裹得更紧。 适逢宋成毓抬头,便瞧见了这一幕。 “阿烟妹妹回来了。”他偏头笑了一下。 虞秋烟走上前去,见了礼。 “父亲,”转头又对着宋成毓躬身,“……宋大人。” 虞衡这才转过身,定眸看了一眼虞秋烟:“和梁家那丫头出去了?” “是,去买首饰了。”虞秋烟垂眸言道,她本是穿女装出的门,是梁元星拉着她去成衣店换了身男装。只说回府再换回女装便好,可如今早已换回了女装,倒也无甚不妥。 虞衡点点头,又招招手:“你来,替为父下完这局棋,明轩说他举棋难定实是谦辞,这一下下手毫不手软呐。” “老师过奖。”宋成毓倒不反驳,微微含笑。 虞衡起身坐到了置于一侧的小凳上,自斟了一盏茶:“阿烟来,来,坐下。” 虞秋烟拢了拢披风走上前去,垂首端坐到了虞父先前的位置上,与宋成毓面对面相视。 近日下雪,月色朦朦,但亭中四角灯笼高挂,四周还放了两支烛台,她抬头瞧了瞧,这一番离得这样近倒叫她彻底看清了对面人的眉眼。 说起来她也与他许久未见了,上一次……上一次便是上辈子大婚之时了,她在盖头内看见他火红的衣袍角,那时他将她送入房内体贴入微,问她饿不饿。 后来火势烧起的时候,丫鬟推门不出,才知房门被人彻底从外锁死了,四周火光烈烈,主屋内只余主仆二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怎么会有人在一心计划着杀人的时候,还能够如此装模作样,好在人前演最后一出情深似海。 宋成毓面容温润,五官清隽,只是细看两颊有些苍白,亭中朦胧的光线更衬出其眼下的青黑,倒显得他抬眸望过来的眼神有些阴郁。 想来近日京中的传闻于他并不好过。 虞秋烟与他视线交错的一刹那便垂了眸子,收敛起眼中的厌恶。 宋成毓自也看清了她,两年未见,记忆中那个柔顺娇美的妹妹如今愈发让人惊艳,垂着的眼睫一颤一颤,在面上投下两道影子,随着烛光晃动,秀眉粉鼻,更遑论仪态淑雅娴静,亭亭玉立。 还是那般,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两年未见,阿烟妹妹倒不认得我这个宋家哥哥了,怎不像从前喊我明轩哥哥了?” “宋大人今非昔比,阿烟不敢造次,否则心中难安。” 虞衡看出虞秋烟的冷淡,抚掌笑道:“女孩儿长大了,小时天真行事,大了才知害羞。明轩,宋大人倒也没称呼错。今日阿烟替我下棋,这黑子局势本不明朗,算我老头耍赖,你啊,让阿烟一个子……” “老师说笑了,阿烟妹妹小时便是极有成算的,从不行越矩之事,”宋成毓又浅笑道,“且我与阿烟妹妹许久未见,便是回了京也诸多俗务缠身,自该让阿烟妹妹一子。” “好,好!”虞衡点点头。 虞秋烟观起了棋盘中的局势,虞衡执的是黑棋,宋成毓是白棋。 先头黑棋领先,如今倒是被白棋扳回一城,且目前局势于黑子不利,原本大好的局势被白子打入,白子里应外合,黑子难挡攻势。 她从披风中伸出手接连落下两子,方才道:“宋大人,请——” 宋成毓落于前方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棋盘上。 鸽灰色的披风被一只纤长的手轻轻拢动,缎面精致,如云烟流水,美人支颐,不甚在意的任由披风被裹带着触到面颊下。 在手心与面颊之间,瞬间便感到那丝滑细腻的纹理如流水轻纱一般,她下棋时尚分了两份神想,莫非这真是那什么御赐的布料。 四周寂寂,冬夜里也闻不见半点虫鸣声,虞父喊来小厮又往一侧茶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