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杀气。
这是久经官场的高大人,从未直面过的危险。
他骇得心房紧收,惊惧不已。
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也见识过风浪,不至于被吓傻当场。
对于阿一的态度,他很快就找到了应对的说辞:
“原本本官并不打算把真相说出来,但不曾想让风军师这般误会,那么本官只能禀明缘由了。”
阿一没有言语,坐等他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总得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展现他的无耻。
免得最后三少夫人心软,觉得自己没给高大人辩驳的机会。
高大人见“风军师”没有反对,当以为有机会。
于是他语重心长地开口:“柔儿是本官的女儿,本官怎会舍得她跳入火坑?”
“晟儿那点心思,本官自然也清清楚楚,此番没有干预,实则是为了让他推动事情,使得事情发展到必须白府插手的地步。”
“一旦白府插手,那么柔儿便可因此不用嫁入薛府,到时候薛家也不会认为是我高家不愿意配合,从而找高家清算。”
“而因为这件事,高家和白府也算是‘决裂’了,薛家就算娶不到柔儿,但也勉强算得上达到分/裂高家和白府的目的。”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自然不会纠缠不休,始终把对白府的怨恨,发/泄到我们高家身上。”
顿了顿,他继续道:
“本官的处理,的确有让白府来当这个恶人的意思,然而我们高家之所以举步维艰,也是因为与白府是姻亲的缘故。”
“本官苦心孤诣,是为高家整个家族的命运,也是
为了柔儿的将来,有些取舍,我这族长与父亲,必须要狠下心做。”
一番冠冕堂皇的辩解,他说得坦坦荡荡。
用无耻来把自己塑造成一名逼不得已的族长,一位替女儿筹谋的好父亲。
顺道还把薛府的找茬,归咎为白府的连累。
纵使某个方面来说,他的话也算不得全然假话。
但是他能这般气定神闲地说出来,足以见得他是何等的无耻。
阿一听完,轻笑一声。
他的笑声很短促,也不刻意。
但却笑出一种洞悉对方手段后的嘲讽之意。
他说:“好险啊,在下险些就相信了呢!”
高大人复又眯起双眼:“风军师信与不信,无关紧要,本官问心无愧。”
阿一开口,有条有理:“高大人是一名合格的官员。在下说的,不是好官清官的意思,而是高大人懂得如何做官。”
“多年前,高大人早已决心要攀上前相爷这门关系,知道老白相看中政绩,便投其所好,认真做一名尽心尽责的官。”
“果然,高大人因此升任知州,还当了白府的亲家,名利双收;可就在一切都发展顺利时,白府出事了。”
“高大人立即锁定太师府这座靠山,意图通过薛家,去攀上太师府,为此不惜设计自己的嫡子,牺牲自己的嫡女,以此来表明投靠的真心。”
“如今事情败露了,高大人也可退而求其次,把责任都推到白府身上,营造成高家想依附太师府,但却受到白府阻止的假象。”
“虽然搭不上太师府的线,但却能转移薛家的仇恨,当
薛家直接与白府对上时,高家便不再置身风口浪尖。”
“但因为三少夫人这件事,白府必然膈应,与高家划清界限,到时候与白府决裂的高家,自然也不会成为被太师府攻击的主要对象。”
“而高大人对于高晟的所作所为没有愤怒,却也不是高大人说的那般,是你有意推波助澜。而是因为,高晟愈发有你的风范了,你高兴都来不及呢!”
“高大人是懂得如何做官的,也懂得如何顺应时势,每一步算盘都打得精妙,但唯独算错了一样。”
高大人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谈判时的镇定与不动声色。
更像是被拆穿后的哑口无言。
阿一掷地金声:“高大人算错了,白府护犊子的程度。在下虽不是白府男丁,但却代表镇北大将军而来。”
“镇北大将军疼惜三嫂,她的三嫂被高家这般算计,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便替她,为三少夫人讨回公道。”
“高大人,我给你几日的世间,倘若你处置高晟,重视嫡出,爱重妻子,并且向三少夫人道歉,从此不再算计三少夫人,那么高家除了少一个高晟,与从前别无二致。”
说到这里,阿一起身:“但要是,高大人拎不清的话,在下做事向来狠辣无情,高大人所筹谋的一切,最后都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话音落下,阿一在高大人变幻莫测的冰冷目光中,缓缓走了出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高大人视线里时,书房中的所有摆件,忽然应生而碎。
有几张纸,不知从哪里飘下
来。
上面记载的,是他这些年贪赃枉法的罪证。
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握着那些纸,额上冷汗直冒。
心腹听到动静赶来,便看到这一片狼藉,以及飘落的纸张。
心腹一边毁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