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手打开。双眼通红地啜泣: “少在那儿自说自话了!什么一息尚存,尽可责罚……我看你是烧糊涂了,都忘了我们从前约好的事!” 她带着哽咽,大声地说:“你才不是真的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叫我为难!我……我讨厌你!我不想见到你!你走,现在就走!” 她伸出手去用力推他:“走啊!!!” “……” 少年怔然,却并非因她说出的憎恶之语,只因她落下的一滴滴泪。轻飘飘的泪珠,仿佛砸在他心上,比渡劫期大修士的威压更让人喘不过来气。他想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却最终还是收回,没有让她难做。 “……好。”看着那双隐含着期盼的双眸,他只能轻声说:“我走。” 转身,离去。每一步走得都很艰难,却终是忍住了回头的欲望。于是只剩下啜泣的少女与神情莫测的青年二人伫立于此。 眼见少年终于离开,确认他已离开视线,陆昭昭才松一口气。抬着一双泪眼看向秦令雪。 “师父……” “……” 秦令雪站在那里,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正巧有一片飘荡的云遮蔽了月光,也将他的神情藏在阴影里,叫人难以分明。 然后,过了那么一两秒,他抬步走去,轻轻抬起手,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好了。”一声叹息:“方才那么用力地掐自己,痛不痛?” 陆昭昭:“……” 显然,她并非演员,没有说掉眼泪就掉眼泪的本事。方才是见情况不对——方之茂不知怎么变得死犟,而秦令雪别说是想打人,分明根本就是起了杀意!虽说是她的朋友,可显然方之茂还是不如陆昭昭了解自家师尊,因而方才她真实明白: 如果方之茂再说下去,秦令雪可能会杀了他。 方之茂很聪明,陆昭昭也很聪明,脑筋一转就知道他的心思。可方之茂没能够理解到的一点是,他的想法是针对正常师尊而言——一个正常的师尊,无论再爱护自家徒弟,也会有理智的。 但秦令雪没有,秦令雪他—— 是天衍宗上下公认的疯子啊。 深知情况有多危急,陆昭昭也是没了办法。只能悄悄用力掐自己——提前确认过痛觉开满——直至痛得掉下眼泪。这才把方之茂成功轰走。 但显然……这点小动作,没被敏锐的秦令雪忽视。 可认也是不能认的。她只好睁着一双朦胧泪眼,眼巴巴地看着他,假装一只无辜的修狗。而秦令雪一声轻叹,拉起她的手,撩起袖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片渗血红痕。 ……她对自己倒也真狠得下心。 “无论如何,你不该伤害自己。” 他说,放下袖子,只还牵着她的手: “走吧,回你房间,我给你上药。” ———— 月至中天,秦令雪睡不着。 虽说渡劫期大能本就不必睡眠,他却连小憩的念头也没有,反而颇为心烦意乱。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倒是挺好,在里间已经呼呼睡着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过也能理解,方才回来后她又缠着他好一通撒娇念叨,非缠得他答应绝不对方之茂出手,这才肯好好睡觉。 情绪大起大落十分消耗心神,小姑娘睡得很快,甚至没赶他出去。秦令雪也就在外间小榻上和衣而卧,怔怔凝望木制的天花板。 ……昭昭。 陆昭昭的感觉并无错漏,在那一刹那,秦令雪的确对方之茂起了杀心。少年到底太稚嫩,或者说——他不会明白,一个几乎失去所有、醉生梦死一千年的剑修能够有多么的偏执,他或许以为那些话能够彰显他的勇气和决心,秦令雪却只嫌他聒噪。 只要一息尚存,就会恋慕他的小徒弟么?那只要杀了他,这烦人的蚊蚋总不会再出现了吧? 若非陆昭昭哭得及时,即使是秦令雪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手。若是会,那也不奇怪,他杀过的人太多,多一个无足轻重,不会让他内心产生任何波澜。 可如果不会,也不奇怪。不是因方之茂是天衍宗弟子、器峰峰主之子,而是因为秦令雪不想陆昭昭恨他。 方之茂并不重要,可他是陆昭昭的朋友,而秦令雪……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自家小姑娘悲痛的模样、憎恨的眼神。 所以如今回想,他竟还有一点感谢。感谢陆昭昭反应及时,否则他若是怒气上头,恐怕才真是很难收场;可他面上平静,怒火却在心底烧灼,非但未曾平息,更灼烧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直至现在,他仍很想让方之茂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