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说话间问到一阵药味,见矮几上放着一盅药汤,问道:“怎么在喝药,身体又抱恙了?” 无尘道:“倒没有,是今早一位施主路过此地,送了些新采的草药来,都是些清暑益气的药材,这时节服用正好,我便煮了当茶喝。” “那便好,”秦立随口问道:“苦不苦?若是不苦,我也喝一碗。” 无尘道:“色声香味,皆虚无也。” 秦立哈哈笑道:“今天倒真想向你请教,你是怎么做到四大皆空的?” 两人相谈甚欢,眼看日头西下,秦立便告了辞,他对烟霞寺的斋饭可不感兴趣。他叫上在禅房外喝茶的师爷,一起出了庙门,便看到一顶华丽小轿停在门外石阶下,几名衣饰显贵的随从候在一旁。 烟霞寺只是地方一座不甚有名的山寺,鲜有官宦权贵前来求香拜佛,秦立与王有志不禁侧目。只是那下轿之人令秦立见之心惊,此人正是户部尚书郭茂林之子郭楷。他并未理睬秦立,阴沉着脸进了寺庙。 秦立皱眉瞧着他们的背影,莫名生出些许担忧来,驻足道:“我们跟进去看看。” 王有志问:“他们是什么人?大人您认识?” 秦立答道:“他就是你说的户部郭府二公子郭楷。” 王有志奇道:“他也来进香?” 秦立沉着脸不答话,远远跟在其后,果然见他们进了禅房。 秦立在外踌躇一阵,佯作不知,便要进去。门口的随从一把拦住他,问道:“什么人?” 秦立道:“我乃本县县令秦立,为何拦我?” 那随从态度缓和了一些,脸上堆着笑言语却很傲慢:“秦大人,眼下我家公子正在里头找无尘大师问禅,公子交待任何人不得打扰。所谓先来后到,少不得要请您等等,等我家公子谈完了再进。” 秦立无法,只好和王有志在外等待。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郭楷带着几名随从出来了,门口的随从与他附耳两句,他闻言朝秦立看了两眼,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道:“原来秦大人也来了。我与无尘大师已聊得明白,您请吧。”说完拍了拍秦立的臂膀,扬长而去。 秦立心中忐忑,赶紧进屋去,只见无尘已经倒在蒲席上奄奄一息,嘴角挂着一缕暗红的血液,矮几上药碗倒着,里面还有些许残留的汤水。 师爷见状就要出去叫人。 “别去……”无尘伸手欲阻,用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喊道。 秦立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臂膀上,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谁?是不是刚才出去的郭楷干的?” 无尘点点头,缓缓道:“这些都是因果。” 秦立哽咽:“我找他理论……” 无尘扯住他衣袖,吃力道:“生死不足道,眼下有件要紧事拜托你。藏经阁顶层阁楼的香炉内有一座塔,此事只有我知。你即刻让人去取,取回以后方能公布我的死讯。”说着指着身上的佛珠:“……带去,只说我让你去阁楼取书。” 秦立一听,把佛珠取下交给师爷:“快去。” 师爷快步去了。 无尘又道:“你们将塔带到静安寺,交给住持智、空……告诉他……”话越说到后面越是气若游丝,只见他嘴唇翕动却没了声音,终是撒手归去。 秦立将他平放在蒲席上,跪坐在侧,默然半晌,直到师爷进来,打开盒子道:“大人,取来了。” 这盒里平放着一座比手掌略长、玲珑剔透的塔。秦立不及细看,道:“收起来吧,不可声张,改日送到静安寺去。” 这才起身理了理衣衫,出去叫了禅院里的和尚,把无尘的死讯公诸于众。 待县衙里的人仵作、捕快来查验过后,寺里当晚便作了法事,秦立守了一夜,次日清晨才赶回县衙。因天气愈热,无尘的灵柩只停了两天三夜,勉强凑得三日。而后秦立再次去烟霞寺,目送无尘下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