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阶很快将话接了过去, “亦或,女郎得知了王丞相派人招揽沈阶, 疑我忠心?” 簪缨却不知还有这回事。 她虽派过几人暗中去保护沈母周全, 那是因为担心沈阶跟着自己谋事,被有心人盯上,挑其软肋下手, 却不曾监视过沈阶的行迹。 用人便不疑,她没必要使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沈阶见她目泛疑惑, 就将王府来人始末与簪缨简述了一遍。 簪缨听后唏嘘,沈阶之才如锥处囊中,还真是被人给盯上了。 “你该答应的。”她道, “凭着这一份投名状, 你将来会有个好前途。” “没有比跟着女郎更好的前途。” “你当初就如此说……”簪缨对上他灼灼的眼神, 真有些不明白了,跟着她最好的前途,她想到底,也无非是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幕僚,成为一名唐氏大查柜吧。 可沈阶哪里像甘愿在铜钱里打滚的人。 他为何笃定她能给他更好的? 此子一向深谋远虑,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值得他豪赌追随的东西? 簪缨蛾眉微蹙, 此念才生, 沈阶如有所感, 静声道:“当初投效女郎, 女郎曾与沈阶约法三章,立为圭臬。第一,我所谏每一条计策, 都要与女郎讲清背后关节道理, 不可欺瞒;第二, 我不可怀揣个人私心,暗示鼓动女郎行事,为自身谋利;第三……” 说到第三,沈阶不自然地撇了下头,未说下去,只道:“这三条我皆不曾违背,是以女郎不能弃我。” ——“第三么……沈郎君太瘦了,当加餐长胖些才好。” 经他提醒,簪缨想起了当初自己随口道出的玩笑话。 前两条约定,是她从周燮给傅邱氏进策,将那个愚媪玩弄于股掌之间,终于祸败百年之家中吸取了教训,提防谋士弄智,与沈阶把丑话说在前头。 而第三条,纯粹是她当时想不到了,无意瞥见沈阶映在地上高而瘦削的影子,才随口一说。 “的确皆未违背,是不那么瘦了。”簪缨看了几眼沈阶。 “那就这样定吧。” 既然他坚持,簪缨也不再矫情。将来若真西行,身边确实该有个足智多谋的人比较妥当。 只不过关于毒龙池中莲的事,簪缨并不打算告诉沈阶。 和信任与否无关,关乎小舅舅的命门,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 簪缨神思微微恍惚,眼波雾生,对沈阶随意一颔首,“我要出去一趟,你可自便。” “女郎。” 她的语气太淡了,像只是敷衍着一层外壳,里头的神魂却早已不知飞往何处。沈阶下意识叫住簪缨。 有一瞬沈阶觉得女郎身上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然那份直觉闪逝太快,他没能抓住。 簪缨清姿淡彻地一回眸,等他的话。 沈阶面上一派平静,暗中掐了下掌心,还是把心底那道明知逾越的声音问了出来:“女郎的眼睛……” 簪缨怔了一息不到,怕被这个聪明人看出什么端倪,随意轻哦一声,“没什么,昨日知大司□□旋,我心中,欢喜。” 她打发沈阶后,命下人备马车,准备去趟西山行宫。她已打听明白,那位葛神医在此战中被征辟为军医,随北府军北征,打胜仗后又随小舅舅回了建康,此时正住在行宫里。 正好她对于小舅舅的身体状况,还有许多疑问想请教葛先生。 杜掌柜闻信,哪里放心再让簪缨独自出门,说什么也要随往。一行出了府门,簪缨不意在巷子里看到了林参军。 林锐一见女郎出门,便微微笑了。“大将军走时叮嘱过,说女公子兴许要去行宫拜访葛神医,令卑职等在此敬候。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啊。” 簪缨轻愣,而后点点头。 去西山行宫算作故地重游,秋日池草枫红的宫苑别有风味,这一次簪缨却无多少赏景的闲致。 她在东半宫的厦阁中寻到了葛清营,先通姓名,再奉上备好的数盒稀珍药材做谢礼,以答谢葛清营对她的救命之恩。 “当日小女子醒来虚弱,先生又走得急,未能好生感谢先生。”簪缨说着,向葛清营福身缓施一礼。 这葛清营原是个不受羁糜两袖清风的人物,前番被卫觎拉去随军救治伤号没什么,但得胜以后,他便该离开军营去各地游方。却因卫觎担心簪缨的身体,说当日离开得匆忙,非压着他一道回京给小女娘再把一次脉,确定她体内余毒尽清,不存遗患了,才肯放他离开。 葛清营本来满肚子冒火,他自己医治的人,自己能不清楚?他卫大司马何时如此患得患失,多此一举起来了? 可结果,这女郎自己找上门来,先软声细语地给他一顿奉承,葛清营便伸手打不得笑脸人了。 何况簪缨带来的那些药材,珍奇不在于价格,而是有价难寻,入药救人,也算功德一桩,一下子送到了葛清营的心缝里。 他只得淡哼一声,指指案席,让簪缨坐下,给她把了回脉。 听完后嘀咕道:“我便说是无事,卫观白那厮忒不省心……” 簪缨一听便明,眉心微黯,“是小舅舅请先生回京的?” 葛清营语气不豫,“还能有谁。” 簪缨心中不由酸涩难忍,又如昨夜的光景,好不容易才藏起悲色,垂睫轻道:“先生,我已知道他中毒之事……今日来此,除了道谢,便是想问一问,那味毒龙池中莲,是否唯西域葱岭之西的不依山毒龙池中方有?是开花摘时为药,闭合摘时为毒,靠肉眼无法分辨的,是吗?” 葛神医见惯了生死苦病,平静捋须道:“正是。” 簪缨昨晚从杜掌柜口中听得的这些事,唯恐神思恍惚之下出现纰漏,一一向葛先生确认一遍。 待她终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