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实实地按在她眼皮上,仿佛如此便可以为她挡住世上所有污浊和侵伤。 她听到他说:“我在呢。” 坚硬掌心上有轻软;绒毛划过,簪缨一颗心归回原位,头轻歪,竟就如此睡过去了。 卫觎呼吸始粗急,垂下手,任小女孩倚眠在自己肩头。 胸膛内;气血横冲直撞,身体稳如山峦。 他握拳闭上眼,两臂硬劲;肌肉紧绷如铁胎,丹火愈烈,开始馋酒。 白羊酒,地黄酒,酴醾桃源流霞玉髓,醉仙酿千日春风波好八仙咏……当年卫家有十六,系马旗亭柳下,建康美酒遍尝,千杯不醉。 军营也有壮行酒,庆功酒,照着嗓子灌下去,是刀尖刮喉,大慰平生。 他已有五年没碰过一滴酒。 馋得发疯。 只因见过祖将军拿酒止狂是什么样儿,知道一旦忍不住破戒,下一回,只会酗得更凶。他不如祖将军有毅力,会把自己喝废。 卫觎上下滚动着干渴;喉结,眼前又闪过一泼接一泼洋洒;血光,与体内涌动;杀机相牵引,竭力克制,难熬至极。 再加之,无时无刻盈绕着自己;那缕香气——怎么会这样香!恨得动弹不得;男人恨不得撕裂什么,将那香味掩埋。 靠在肩头;小女娘,呼吸匀净绵细,竟是睡得安稳。 卫觎勾唇睁开眼,双目已血红,目光冷冷落在她纤白;脖子上,一转不转。 他见过狼叼绵羊,是如何将尖牙狠狠噬入那洁白;柔软;汩动;颈脉,以血代酒,解渴餮足。 察觉自身兽念,卫觎目中煞气更甚,再次闭眼。 再次睁眼,凝视她揪着自己袍摆;细嫩手腕,吞咽喉咙,再次闭眼。 反反复复。 簪缨再次醒过来时,是被打更;板声惊醒;。 她迷迷揉开眼,先有一片矇眬;光晕在视线中漫开,是供案上;长明灯。 她记起了自己在给阿父守灵,却竟不客气地睡了过去,回想更声,眼下已近四更天了。 她感觉一半脸颊绒痒痒;,撑身起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一直枕在小舅舅膝盖上。 他身上裹着一领黑狐袭,盘膝而坐,正漫淡垂眼看着她,睫上生霜。 “阿舅……”簪缨霍然想起今日是十六,一瞬慌了。 “你发病了么!服药没有?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贪睡,你怎么样?” 她不知道卫觎最难熬;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热血凝寒,只是毒发后;遗症。一连串;问声懊恼恐慌,想接近他又不敢碰,急得就要向外喊人。 卫觎嘘一声,嗓音带着点提不起劲;冷疲,鸦睫低垂下;目光始终没离她。 “睡冷没有,还累不累?” 簪缨摇摇头,低咽一声:“对不起小舅舅,我实忘了今天……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睡。” 她神情里;愧疚大有他若不回去,就将他推走;意思。 卫觎这回没有推辞,顺从起身。 每月到了这天他一向不爱言语,抬步前,从裘子里探出两根冰冷;手指,正了正她鬓间睡歪;小珍珠钗,之后裹紧狐裘走出了灵堂。 尚是黎明时分,卫觎回了麾扇园,也不曾睡,挑了间空敞僻静;屋子,在一张行军胡床上坐定。 不必吩咐,数名亲卫便无声围拢过来。 卫觎闭眸等天亮。当第一缕天光照进窗棂,融了他睫上微霜,卫觎面无表情地睁眼:“把显阳宫;杂碎拎过来。” 守在屋中;亲卫无声应诺,如鸟兽散了出去。 徐寔在大将军;身后,看着这一身冷气;男人,微微轻叹,将一肚子劝谏都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新蕤园外,一袭洗旧青衫;沈阶上门,求见女公子。 他在门外等候通禀时,有位鬓生银丝;年轻公子也上门拜见,沈阶认出来,正是那日他在京兆府指认;傅氏;长孙,傅则安。 一青衫一白衫,静漠对视,谁都没开口。 半个时辰后 ,早已潜入宫闱踩好点;暗探,将显阳宫大长秋佘信、一等宫女蒹葭、玉烛殿管事嬷嬷陆媪、以及轮休宿在宫外私宅里;皇后内詹事王广禄,这两男两女,尽数捉拿,蒙眼捆身带回麾扇园,按头跪在一双兽首黑鞶靴之前。 确切地说,是两个女人,和两个阉人。 这四人还懵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惧无状。佘信到底是经过风浪;,眼前不能视物,尚维持着一丝冷静,仗着胆子道: “咱家乃是皇后娘娘亲信,汝何强梁,竟敢——” 他;话音在眼上黑布被摘掉;一刻戛然而止。 佘信抖着瞳仁,仰望面前;黑裘男子,“大、大司马……?” 另外三人眼前乍见光明,待适应了光线,看清自己身处一间不知是何处;空旷屋子里,大司马就坐在眼前,长裘垂地,剑目如渊,四周兵卫冷刀出鞘,也觉惊怖。 如同一座压抑;大雄宝殿内,十八金刚怒目下视,居中坐镇;,却是恶面阎罗。 是啊,除了他,谁还敢私囚皇后近侍? “大司马这、这是何意,吾等身虽卑贱,亦是皇后娘娘;人……” 陆媪不敢对上那双眼睛,腿肚子已经开始转筋。 卫觎脸上一丝神色也无,语气像在谈家常,“说吧,庾灵鸿在我家小娘子五岁之前,对她做过什么?谁先说,谁后死。” 早在从京兆府回来那日,他已经想料理干净这件事,只是碍着三哥迁葬,才忍到今日。 ——他把好好;姑娘留在宫里,为什么她记不住事?为什么她哭不出来?为什么她对皇宫里发生之事讳莫如深? 当初命暗探抽丝剥茧入宫探查,如今他耐心耗没了,更简单,直接抓过来一问就是。 大不了明面撕破脸。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今日落在此人手里,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恐惧,瑟瑟发着抖,无人敢张口。 卫觎等了两弹指。 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