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佝偻着身子,在码头做着苦力,吃力地扛着一袋又一袋的米粮。 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遥遥地看着阿牛哥,惊觉早已心坚如铁的我竟满面都是眼泪。 我想上去和他相见,却又觉得好笑。 事至于此,我们又该以何身份、颜面相见。 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实在是太残酷了。 因为,他连我最后一点念想,也都打碎了。 …… …… 来到女儿河的第八年,我浑浑噩噩地活着。 抢男人、比衣裳、见钱眼开,我活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娼姐儿。 我知道,我最好的结局,便是卖给当地的有点小钱的土财主当小妾或是外室。 我的面容也在日复一日地衰老,再多的铅粉也掩盖不住那一种腐烂的沧桑,我变得不爱照镜子,性子也愈来愈变得乖戾。 而我的将所有的一切罪责,都归于陆丽仙。 不然,我又该怎么办? 找不到出气口的我,又该怎么活? …… …… 我初次见到西门小官人的时候,我那一颗早已沉寂的心,又熊熊地燃烧起来。 我知道他说的话,没几句可信的。 但时至今日,哪怕是骗局,我也甘之如饴。 反正我的人生,早已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谎言,再多一个,又有何妨。 西门小官人赎了我,我便跟着他连夜走了。 仓促到,我竟然和蕙兰都来不及打声招呼。 或许,我自己也想不辞而别。 因为就连蕙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走吧,就这么走吧。 那些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吧。 …… 笼中的金丝雀渴望着自由,可当它出了牢笼,自以为能飞向广袤的天空,实则是落入了一个更大的牢笼。 我以为跟着西门小官人走了,能够从这个永无止境的噩梦中醒来,实则我陷入了一个更加黑暗、恐怖的噩梦。 我是被娇养在楚云阁的雀鸟儿,七八年下来,我变得极其世故,却又十分天真。 我原以为我的人生不会更惨。 待我出了楚云阁,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黑暗。 待我得知西门小官人竟一口气买了五六个姐儿,有几分惊讶。 他这不像是买姐儿,倒像是买牲口。 但我并未太过在意,有钱人谁家没个三妻四妾,况且不跟女人斗,我后半辈子干什么? 直到我见到了那个恶鬼虎二,我才知道,一切都完了。 …… 虎二不是人,而是地狱来的恶鬼。 他将我们这些买来的姐儿囚禁于一个荒芜的院落里,用狗链子锁了起来,起先,每个人口中都塞了东西,无法叫喊。 一日他只喂我们些寡淡的、馊了的汤水,一如猪圈中的猪猡。 每天晚上,他都要用尽手段狠狠地折磨我们。 我每天都惊恐于太阳的下山,惊恐于夜晚的降临,因为这意味着我又将被那恶鬼拖入地狱之中。 怕我们自戕,又怕我们叫喊出声音,恶鬼将我们的舌头割掉。 买来的姐儿陆续地都死了,被埋在了月季花下,唯有我还活着。 每天黎明,当晨曦的阳光照在已经彻底腐烂的我的身上,杂草上的露珠成了我的眼泪。 我知道,自己又活下来了。 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 好笑的是,我疯了之后,有时会很清醒,想通了以前没想通的很多事情。 为什么我的那些男人,最终都负了我。 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坠入无尽的噩梦之中。 还有,为什么我那么恨陆丽仙。 我回想起那一日,陆丽仙当上花魁娘子之际,那一副充满鄙夷的笑。 原来,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我和她,在男人的眼里,都是一样的“货色”,都是砧板上的鱼,无论有没有花魁娘子的名号,都是一样的。 而我,竟天真的以为,要杀死我的刽子手,会拯救我。 想通了这一点,我觉得自己实在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