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为病人守夜的经验,何况这次要看护的是凯撒。 虽然知道他做不出偷袭这种卑鄙行为,但听他说过“蓝色监狱”的事,我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深不可测的欢愉。不知道他在暗地期待什么。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直觉。 童年玩伴来找我了,仅仅是得知这件事,内心如同被狂风吹的树叶,极不安定地摇摇欲坠。 当然我可以选择不做回应,并且逃避,不对别人的选择负责。可是…… “别叹气了。要不,明天抽空和我一起喝一杯?”凯撒悠闲的声音传来。 我把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他气色红润的脸上。双手枕在脑后,他歪过头,微笑地看我。 今晚要给他守夜,确定伤口不会突然病变恶化。不过天一亮我就要把他踢出门,让他回骑士团报道。 “凯撒,蓝色监狱的选拔会死人吗?”我问。 “当然,总有不服从命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哪怕是有经验的佣兵,也会因为贪婪送命。陛下开出的条件让他们很难拒绝。” “洁他们不是这种人。”我摇头,“我单纯想知道这个过程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他们没有多少经验,最多打猎过一些野兽,连魔物都见得很少。” “我的祝愈师,无论我现在给你做出多认真的承诺,你依然不会放心。你最好找机会亲眼去看看。” “我没办法出去,他们甚至不给我正式祝愈师的资格,故意排挤我,要我在这里混吃等死。” “怎么才能争取地位和声望,你明明知道。过去你有那么多次机会得到赏识。” “被人形容又紧水又多的赏识吗,白送我都不要。我是祝愈师,不是□□!” 这样无果的争论发生过许多次,凯撒却乐此不疲地挑起话题。我越是厌恶反驳,他的脸就像星辰下的苹果花一样璀璨绽放。 “去蓝色监狱吧。”他诱惑一般开口,声音磁性低沉,“我可以帮你。” “别占我便宜,凯撒团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但我承认我心动了,他想要为我说好话实在轻而易举。 “蓝色监狱会让骑士团内部大换血,这种影响迟早波及到祝圣院。只会张开双腿的二流祝愈师将被淘汰。我的团队不需要这种人。” 凯撒坐起来,在我耳边低语。 我在极近的距离和他对视,他似蓝似绿的眼中仿佛有一只走动游荡的漂亮野兽。他没有扑过来,却又充满力量,想支配我,控制我,要我低头。 这是个肉身和意志都凛冽强盛的男人,他多少影响我对骑士团,对社会规则的看法。过去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觉得每天做做农活,跟邻居说说笑笑就很充实。 现在不一样,没有身份地位以维护切实的物质保障,理想生活就会像被风折断的草。祝圣院的人只用一纸命令就令全村人心惊胆战,我不得不服从,跟他们走。 想让内心一直勇敢坚定又纯粹,只是一味说不,和周围人争得头破血流不是办法,至少这不能长久。我得更好地保护自己。 “怎么样,认真考虑一下。”凯撒循循善诱,在我抉择中起着地动山摇的作用,“你是聪明的,你不该回乡下去,但要更换生存环境。比如,到我这边来?” “我不想被你占有。但可以接近你所在的阶层。” “可以的,我很高兴你说出这样的话。被高山封锁视线的孩子想要突破地理界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最本能的依仗。人骨子里摆脱不了对现实的欲求。你很诚实,我很喜欢。” “……” “我在夸你,为什么还要瞪我呢?” “不为什么,躺回去吧,这位病人。离天亮还有五个钟头。” 我要求凯撒闭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绝对发言权。他躺下了,又不乐意马上闭上眼,缠着我想聊天,故意提起洁他们的经历。 我把手里的草药书啪一下扣他脸上,故意没拿走。他知道我生气了,把书合上还我,主动竖起食指抵在嘴唇。 嘘。 他表示自己不会再乱讲话。 “你好严厉呀。”他幽幽地说,一边把眼睛闭上。 “睡。”我简单叮嘱,翻到未看完的那页,坐在床边安静阅读。好一阵后,我感到他睁开眼,又在看我。 “你可以休息的。熬夜对皮肤不好。我不会做无礼的事,这是原则。”凯撒轻轻地说,听上去先犯困的人是他。 窗外间歇传来小虫和猫头鹰的叫声,花丛扑簌的声音若有若无。我呼吸月光如水似的香气,对凯撒摇头,“你废话真多,别影响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