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记得我?” “当然。我们上次在柏林见面的时候,您还是个跟在库拉克博士和安娜公主身后的小女孩呢。现在——”克拉拉看了一眼苏菲微凸的腹部,“祝贺您,都要做母亲啦。” 苏菲挽过费迪南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的丈夫,阿朗松公爵。” “很荣幸认识您。”克拉拉说。 费迪南欠了欠身:“荣幸的是我。” “恕我冒昧……”苏菲犹豫了片刻,“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您不一定要回答。” 克拉拉点了点头。 “您如何能将舒曼先生的作品诠释得这样好,而不会令对他的感情影响到您的演奏?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听,我就已经无法控制地泪流满面了。” “我当然会思念他,每一天。” 此时已经年届五旬的克拉拉眼睛里,再一次闪过少女般的甜蜜,最终化作被人生的风霜与悲剧锤炼过后的睿智与坚定,“生活还在继续,爱亦如是。我依然可以在我们的孩子们身上看到他,在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他——罗伯特是个伟大的作曲家。” “他的确是。而您,夫人,是这个时代最能触动灵魂的钢琴家。尽管A小调钢琴协奏曲和C大调幻想曲被公认为舒曼先生最棒的作品,但我始终更偏爱您刚刚的安可曲《童年情景》。” 克拉拉再次微笑,眼中却有泪光闪烁:“我也是。” 因为,那是所有美好最初的开始。 孕中期的日子波澜不惊。 费迪南没有再离开伦敦,虽然依旧忙碌,但无论多晚都必定会返回灌木庄园。苏菲的外出限制也少了许多,天气晴好的时候,便会与玛格丽特或奥马尔公爵夫人一起,享受明媚的春光。 “苏菲,怎么了?” 经由蓓尔美尔街前往国家美术馆时,奥马尔公爵夫人发现身旁的女伴落在了后面。 “……没什么。”和煦的春风中,苏菲微笑着摇了摇头,“有沙子迷了眼睛。” 艾德加站在店铺二楼,贪婪地望着那个许久未见的姑娘。 她的身形圆润了不少,少女时明媚张扬的美被母亲特有的温柔沉静取代,却仍然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她放置于腹部的手上——她并没有像此时大多数贵族夫人一样,用更宽大的裙摆去遮掩自己隆起的肚子。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从她迟疑地停下脚步,到她微笑着摇头,再到她继续前行,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许久,艾德加线条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淡的笑。 无论如何,看到她总好过见不到她。 他们早已把心交给了彼此,倘若注定不能厮守,或许像现在这样,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默默守护也很好。 无需言语,他相信她必然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她可以求助的对象,也永远愿意做她最后的退路。他只希望她在这个潮湿冰冷的异乡感到孤独失落的时候,想起他在同一座城市的陪伴,都能够重新鼓起面对生活的勇气,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 他甚至不奢求她的回应。 只要能够像今天这样,在看到熟悉的店铺名字时有片刻的驻足,他便知道自己在她心中依旧不可割舍——即便只是回忆,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繁花落尽,从灌木庄园的窗口向外望去,满目皆是葱茏的绿意。夏天到来的时候,苏菲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由于行动不便,写信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给帕森霍芬,给维也纳,给罗马;以及给布鲁塞尔,她的新朋友玛丽·亨利埃特王后。 “我曾答应今年去布鲁塞尔看你,很抱歉暂时无法成行了。请相信我并没有忘记海峡对面的朋友——七月的时候,我将迎来一个可爱的小王子或小公主,此刻我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进入七月,整个灌木庄园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根据医生的要求,安东妮每晚都睡在苏菲床边,以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发状况。公爵夫人卢多维卡,则再次从帕森霍芬赶往伦敦。按照习俗,出嫁的女儿生产时——至少在第一个孩子出世时——母亲是需要在场的。 暑气越来越重,令人感到格外憋闷。苏菲从摇椅上站起身,扶着腰走到窗边,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 “怎么还不来。”她焦躁地抱怨道,不知是在说迟迟未落的雨,还是在说腹中的孩子。 “它会来的。”卢多维卡握住女儿的手,轻声安慰。 阵痛是从夜里开始的。 第一波阵痛,伴随着忍耐了许久的暴风雨突然而至。 每个人都迅速忙碌起来—